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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睡不著,她索性就爬了起來。
剛推開房門,就見宋老拿著正冒煙的菸斗,也不知是不是被煙嗆的,坐在堆滿雪的院子裡咳得不能自己,背影更是透著心事重重。
許是聽見開門的動靜,宋老扭頭看了過來,清了清沙啞的嗓子:「卿卿這麼晚不睡覺,出來幹什麼?」
葉泠霧走過去,蹲下身靠在宋老腿上,道:「外公不也是沒睡嘛,卿卿就來陪你了。」
宋老摸著她的頭頂道:「晃眼間卿卿就長大了,剛把你領回來時瘦瘦小小的,現在都及外公肩膀了。」
葉泠霧莞爾道:「外公給卿卿吃得好,還教卿卿射箭功夫,卿卿自然長得快了。」
宋老欣慰一笑:「我教的可都不是閨閣女兒學的,你還是應該去學寫字,女紅那些的才好。」
葉泠霧皺了皺眉,心裡大約猜到宋老想說什麼,搖頭道:「那些我都不喜歡,還是陪著外公的日子快活些。」
宋老垂下眼眸,嘆道:「你母親走得早,不然你也吃不了這些苦。我猜葉府的人明日也會來,你就跟他們回去吧。」
不是商量的語氣,是斟酌後的決定。
葉泠霧直起身子道:「我不回去,我也不想去京城,去了京城後就見不到外公了。」
宋老道:「卿卿明年就及笄了,你跟著外公擇不到好人家,哪怕不去京城,回到葉府繼續做嫡姑娘,也能找到好夫家。」
葉泠霧弱弱出聲:「只是這個原因那還不如不回去,大不了日後不嫁便是了。」
「胡說!女兒家哪有不嫁人的。」
葉泠霧低下頭,不語。
是以,宋老悠悠嘆了口氣,像是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我若把你強留在身邊,死後可就沒臉見你母親了。」
雪又開始飄下,今年的瑜洲格外冷。
翌日天還未亮,宋老便去衙門了,待葉泠霧起床時,擺著白粥小菜的桌上留了張紙條。
「桌上的白粥趁熱喝,葉府的人來了卿卿就隨他們一道回去,走後記得關院門。」
葉泠霧呆坐在木凳上,兩行字的紙低著頭看了半天。
晌午,葉泠霧搬了矮凳到小院井邊洗衣裳,不多久,葉家的馬車果然又來了。
邱媽媽一下馬車,就看見葉泠霧那一雙凍得青紫卻還在搓衣裳的小手,心頭咯噔一跳,道:「哎喲,我的大姑娘啊,天寒地凍的,你怎麼親自洗衣裳啊!」
葉泠霧沒理。
邱媽媽轉頭睨了眼神後的小女使,吼道:「你們眼睛是瞎了嗎,看不見大姑娘在洗衣裳,還不快去幫忙!」
小女使縮了縮脖子,作勢就要去幫忙,卻聽葉泠霧道:「不用,這是我外公的衣裳,我要自己洗好掛起來。」
邱媽媽嘆道:「大姑娘真真是孝順,這雪天的水最是凍手,宋老居然忍心留著等您洗,您看您這白嫩嫩手,都凍成什麼……。」
「咚」的一聲,邱媽媽要說的話被打斷。
葉泠霧將搓衣板重重摔在地上,隨即端起木盆朝晾衣架走去。
曬衣裳的期間,邱媽媽的嘴就沒停過,十句話里有十句都是讓葉泠霧跟她回去。
葉泠霧沒搭理,不急不緩地曬好最後一件衣裳,才定下身緊盯著邱媽媽道:「行了,現在回府吧。」
邱媽媽愣了愣,驀地拍手笑道:「好勒!福月,雲心,還不快替大姑娘收拾行李去!」
馬拉著車輪子轉個不停,一個多時辰過去,總算是到了瑜洲城,進了城門,喧鬧聲不絕於耳。
許是小鎮待久了,葉泠霧聽馬車熱鬧非凡,忍不住撩開車簾觀望。
正值寒冬,瑜洲長街依舊繁華,路兩邊各色店鋪琳琅滿目,人群熙熙攘攘。
到了林府,邱媽媽本想直接領葉泠霧先去海棠齋,不想剛進府就被告知侯府的人提前來了,現在正在外院大堂。
一踏進去庭院,葉泠霧就聽見正屋裡傳來說話聲。
「我們老夫人總是念著宋大娘子,自她走後,心中常常感到寂冷,遂想著接泠霧姑娘去身側侍奉,以緩心中之苦。」
說話的人語氣中透著尋常人家沒有的威嚴。
邱媽媽先一步進屋,通報:「主君,大娘子,奴婢帶著大姑娘來了。」
葉泠霧跟在她後面,悄悄觀望著屋內形勢。
最先看見的是上座的葉槐晟,他身著深色錦袍,手裡拿著串翡翠珠子盤著;見到快五年沒見的女兒,葉槐晟臉上不僅沒有久別重逢的歡喜,反倒多了幾分凝重。
他的下面左側坐著一個保養極好的婦人,形容俏麗,身上的紅牡丹衣裳很是惹眼,不過這種惹眼多了幾分風流。
右側端坐著位雞皮鶴髮,神采奕奕的老婦人。方才說話的,應該就是她了。
「大娘子?」
宣嬤嬤看向對面的嬌婦人,眼神不動聲色的多了幾分凌厲,道:「老身在府上坐了這麼久,竟不知葉主君續娶了位夫人。」
邱媽媽抖了抖嘴皮子,意識到說錯話後,臉上的笑容跟著僵硬了起來。
而柳玉萍的臉色也沒好到哪去,被宣嬤嬤盯得心裡發虛,訕笑道:「宣嬤嬤有所不知,主君憐我服侍他多年,所以便將妾身扶正了。」
說著,柳玉萍朝座上的葉槐晟遞去一個眼神。
葉槐晟會意,說道:「是啊,玉萍跟了葉某十多年,她為葉家開枝散葉,生兒育女,這葉家主母的位置她也是坐得的。」<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