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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泠霧心裡早有準備,卻還是怔了一下,故作淡定的自忖道:「是啊老太太,也是多虧了侯爺來得及時,不然我身上的傷可是不止這麼輕了。」
沈老太太若有所思道:「僅僅如此?」
葉泠霧鏗聲道:「自然。」
沈老太太沉默,似在沉思什麼,半晌後說道:「我記得宣嬤嬤說你一直是養在外公身邊的,是叫岱嶽鎮?」
葉泠霧心下一沉,望向上首的目光帶著些許閃動,諾諾道:「是叫岱嶽鎮。」
沈老太太緩緩點了點頭,嘆了一口氣沒繼續說,葉泠霧低下頭看著手裡的白玉暖爐,說不出心裡是何滋味。
她算是被拋棄嗎?
岱嶽鎮是生養她的地方,回到那裡本是遲早的事,可沈老太太突然問起,大約是因為沈湛的緣故,讓她回岱嶽鎮遠離京城,不用明說她也知道這是遠離沈湛的意思。
沈老太太欲言又止半晌正要開口,忽然屋外的小女使通傳沈湛來了。
花窗透過束束晨曦,男人步履不緩不急走來,一襲狐絨玄色大氅,銀冠高束著長馬尾,稜角分明的五官淡漠如初,一雙陰沉的深眸暗色濃烈,眼底藏著濃濃戾氣。
葉泠霧一見是他立馬就撇看眼了,生怕多看兩眼被沈老太太發現,不等過年直接就把她送回渝州。
第172章 憐愛
「祖母。」沈湛抬臂作揖。
沈老太太抬了一下右手賜座,說道:「你怎麼來了,昨晚發生那麼多事,你不是該去知州府看看?」
「不急,昨晚祖母回來的遲,孫兒就想來看望一番後再去。」沈湛一撩衣袍,在右側席位坐下。
沈老太太眼神晦暗不明,淡淡道:「有心了,昨晚你也是忙了許久,本想著還能過個悠閒的好年,結果又出了這檔子事。」
沈湛默然,道:「方才進來時聽祖母說讓表姑娘回渝州,這餘歡城距離渝州甚遠,且如今南域不太平,這事不如還是回京之後再說。」
沈老太太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停下手中捻佛珠的動作,說道:「你什麼時候會過問這些事了?」
葉泠霧耳朵一抖,聽出了沈老太太話中不悅,忍不住插話道:「其實老太太說的也是,我算起來快一年沒回去看望過外公了,也是時候回去看看才對。」
沈老太太沉著臉沒說話。
屋內突然靜的能聽見茶壺咕嘟咕嘟沸騰的聲音,三個人各有心思。
葉泠霧眉眼漸漸寡淡,雙手緊握著暖爐,直到指尖泛白不見一絲血色。
不管是什麼時候,她永遠都是被拋棄的那一個,無論自己做的有多好,或許在別人眼裡根本算不得什麼。
那日昭獄裡柳玉憲說的沒錯,哪怕沈老太太「誤會」她是沈老太爺的私生女,也從未想過要「認」回她,或許在沈老太太眼裡她是不堪存在,沈老太太可以對她好,甚至可以讓她享受到從未有過的舒適生活,可這一切一旦觸到沈老太太的忌諱,這些好都將不復存在。
少頃,沈老太太說道:「回渝州這事不著急,之後再說吧。這也到該誦經的時辰了,你們就先退下吧。」
下了逐客令,兩人也不好多待。
出了屋子,葉泠霧對沈湛說有話要說,兩人一前一後去了之前的湖邊小閣樓。
今早下過一場雨,閣樓內帶著些許冷意,風是不是露台吹進來,直教人瑟瑟發抖。
兩人沉默地坐在胡床上,好像都在等對方先開口,奈何沈湛是個穩得住性子的,硬是半晌也沒說一句話。
最後還是葉泠霧忍不住出聲:「侯爺昨晚的話我想了很久,也想明白了,昨晚的事我可以當做沒發生,侯爺日後還是離我遠一些吧。」
空氣凝固,葉泠霧不清楚身側人的想法,但男人的沉默告訴她此話說出口後肯定沒那麼簡單,心裡隱隱惴惴不安,低頭扣弄著手裡的暖爐。
「離遠些。」沈湛良久才輕笑一聲,「理由呢?」
葉泠霧語塞,心裡已經將眼前人罵了一百八十遍,若不是他,沈老太太決不會提讓她回渝州的事,雖然她知道自己早晚是要回渝州的,但她沒有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
她悶聲回道:「沒有什麼理由。」
沈湛道:「既說不出理由,那我為何要聽你的話。」
葉泠霧氣結。這人情商指定是有缺陷,不然怎麼可能連這麼明顯的拒絕都聽不出來。
「男歡女愛的事情哪有那麼多理由,唯一的理由不過是我不喜歡侯爺,侯爺離我遠些我還能自在些。」葉泠霧也不知哪來的膽子,一口氣說完。
本以為沈湛會生氣,沒想到他倒是氣定神閒,淡淡回道:「我很小的時候救過一隻小鹿。」
葉泠霧目露疑惑,繼續聽沈湛幽幽道:「那時父親帶我去圍場打獵,那時我不過剛學會握弓,偏偏氣性極大,獨自一人駕馬深入叢林,看見那隻小鹿被兩隻鬣狗圍著,從它的眼裡我看見了害怕,只是一眼,我就告訴自己一定要護住它。後來等我父親攜黑旗衛找到我時,我渾身都是傷,被一隻鬣狗壓在身下,而那隻鹿早已不見蹤影,看著我渾身是傷,父親是問我是否後悔救那隻鹿。」
葉泠霧皺了皺眉,道:「那你後悔嗎?」
「小時候肯定會說不後悔,可現在不會了。」
「為什麼?」
沈湛您凝視著她,回道:「戰場上見慣了殺戮,更是見多了生死,這心早就已經麻木,哪還能像小孩子那般,可是直到我遇見了一個人,她讓我的心再有了能觸及心尖的憐愛,這個人就是你。」<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