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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湛面色冷然,一雙黑眸如深淵般幽沉,一言不發地看著碎了一地的茶碗。
「我早就該看出來你對她不一般。」沈老太太呢喃一句,嘆了口氣繼續道,「可是你和她終究不合適,你是堂堂寧北侯,揚名昭國的人物,怎能娶商賈之女為妻?更何況你母親也不喜她,若非是我,余蘇城時你母親就不知使何手段了。」
沈湛端肅沉凝,眉目愈發冷厲,瘦削的面龐微微低下,濃黑的睫羽掩了英俊的眉眼。
少頃,他才道:「母親不會難為她的。」
沈老太太嘴唇緊抿:「你母親是不屑於那些卑劣手段,但是也不代表她能任由你和泠丫頭暗生情愫。」
「祖母和母親既知道我心悅她,何必將她送回渝州,難道把她送回渝州,相隔千里,我就不能去找她?」沈湛肅穆的聲線硬邦邦的。
「泠丫頭回渝州不是被逼的,是她自己要回去的。」
沈老太太將手中佛珠啪的一聲放在案几上,說道:「泠丫頭除了臨行前和我談話外,沒跟任何人說起,半點留念都沒有。她的意思你還不明白嗎?」
「……孫兒不明白。」沈湛的聲音幾乎是從齒縫中流出。
沈老太太無奈,氣道:「管你明不明白,她走時是一點也沒提到你。若真是心意相通,恨不得時時刻刻見面,豈會那麼的簡單就一走了之。」
一如室內闔靜。
只聽爐上的茶壺燒得咕嚕咕嚕作響。
沈湛如一尊冰晶塑成的雕像,側臉俊朗容顏若雪,唯有胸膛起伏間泄出不寧心緒。
第241章 寂寞空庭,春欲
燭光熄滅,這是葉泠霧重回葉家的第一個漫漫的長夜......
再睜開了眼,她發現自己竟置身於一個陌生庭院中。
夕陽西下,餘暉灑在庭院中,多了一絲道不明的淒悽慘慘戚戚。
——這是哪?
葉泠霧踩著枯葉往裡走,拐過長廊轉角,就見小別院裡,一姑娘背對著自己坐在石凳上。
她挽著松松垮垮的彎月髻,沒有簪任何的釵飾,穿著一襲紫色秀玉霓裳,孤孤單單的背影透著頹靡。
「姑娘,你怎麼又出來了,你身子都還沒痊癒呢,還是趕緊回屋躺著吧!」
背後傳來熟悉的女聲。
葉泠霧眉心一蹙,回頭看去,就見絨秀端著湯藥疾步越過她進了小別院,徑直朝那姑娘走去。
「姑娘,你的寒症還沒好,還是進屋躺著吧。」
絨秀祈求著,見眼前人紋絲不動,臉上滿是愁容。
默了片刻,絨秀又將手上的湯藥餵到她嘴邊,惴惴不安道:「姑娘快些把藥吃了,再不吃可就涼了,這天氣急轉直下,你要實在想在外坐著也好,把藥吃完了奴婢進屋給你拿件褙子披著。」
葉泠霧一頭霧水,這個夢境好熟悉,和她初入京城前的那個夢境很像,氣氛一樣的壓抑,讓她有種喘不過氣的窒息感。
「姑娘,你昨日就沒吃藥了,大夫說了你的寒症很嚴重,再不吃藥的話,會…會……」
絨秀哽咽著,抹了一把眼淚,說道:「外院的小廝來報說,今晚侯爺會來,侯爺要是發現你不吃藥,肯定會生氣的!」
——侯爺?
葉泠霧半眯起眼眸。
在京城她只認識一個侯爺,寧北侯,沈湛。
「我會怕他生氣?他來就來,大不了把我掐死,我也不用在這裡苟延殘喘。」背對著葉泠霧的女子出聲,奇怪的是嗓音意外的很難聽,嘶啞的不像樣。
「姑娘別這麼說,人能活著比什麼都重要呀。」絨秀勸道。
女子輕輕的冷哼了一聲,不以為然。
此刻葉泠霧的好奇心達到頂點。
——這個姑娘是誰?
——她們說的侯爺是不是沈湛?
——這個夢與她之前做的那個夢到底有沒有聯繫?
葉泠霧捏緊拳頭,剛一抬腳,整個人忽的一沉,畫面也隨之一轉。
陌生的寢屋內白霧繚繞。
葉泠霧抬手一揮,白霧盡數退散。
待看清後,葉泠霧霎時瞪圓了雙眼,傻掉。
她竟然看見沈湛大闊步的走進屋!!
他依舊是一身玄色錦棉長袍,領口袖口皆圍有白狐腋子毛,織錦遍地的袍身上滿布錦繡暗紋,腰系暗銀嵌玉厚錦帶,外頭披著一件玄色毛皮飛滾大氅。
和葉泠霧記憶里不一樣的是,這個沈湛臉上滿是肅然滄桑,身材更是高大魁梧,周身淨是屍山血海里拼鬥出來的殺氣,帶著讓人不寒而慄的壓迫感。
葉泠霧仰著脖子看著他,下意識跟著他往裡走,他真的很高,好似一座山。
一路往內室去,繞過屏風,就見那穿著紫色秀玉霓裳的姑娘又是背對著,躺在床榻上。
床榻邊放著個鏨福字的紫銅暖爐。
應該是絨秀特意挪過去的。
一室寧靜,沈湛進去後並未打擾她,無人伺候,就自己拎過茶壺倒了碗熱茶,坐在椅子上盯著床榻上的人兒慢慢品起茶來。
那雙幽黑的眼眸甚是鋒利,眸里暗藏著星火。
葉泠霧看不懂兩人之間的古怪。
正疑惑時,沈湛忽然站起身往淨室去。
沒等葉泠霧反應過來,再一轉眼,沈湛就從淨室里出來了,身上只穿著單薄的裡衣,露出的鎖骨上往下滑去露珠,周身的殺氣被氤氳的霧氣褪散。<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