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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這大姑娘心忒狠了點,咱們以後在葉家的日子怕是不好過啊。」顧氏低聲嘆氣。
葉槐呈面愁,回道:「這葉泠霧啊跟她母親一樣,為了達到目的做事壓根兒不想後果。近身出戶,呵,也就她能想出來。」
「可不是,她這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幸好她是要回京的,若是再留在渝州,指不定搞出什麼么蛾子來。柳家人真是栽在她身上了,家中唯一的兒子入獄,女兒一把年紀了還落得個淨身出戶的下場。」
葉槐呈冷笑幾聲,又道:「不過反正不關我們的事,昨夜咱們都說過勸過,她一意孤行,吃虧的只能是她。」
顧氏癟癟嘴,小聲啐道:「真是個掃把星。」
馬車緩緩在葉府門外停下,府內的迎春花開得正好,卻無人欣賞,葉泠霧從清泉寺回來便直奔去了祠堂。
祭祀台上燭蠟溢出,燭光搖曳,葉泠霧就怎麼跪坐在蒲團上,身前的地板上放置著一份柳玉萍簽下的協議。
良久,她深深吐了一口氣,小聲喃喃道:「阿娘,女兒終於如願把柳玉萍趕出葉家了,這麼多年,終於有一次醒來發現不是大夢一場。」
可是……
她的心裡暢快之後,並沒有多高興。
兒時的那些回憶,只要想想就不知多少恨意湧上心頭,為什麼大仇得報的快感之後,會有那麼多的悵然。
是因為太遲,還是因為依舊沒有釋懷?
葉泠霧垂下眼眸,起身將手中的香插入香爐中,緩緩後退兩步,望著上面的牌位,良久才轉身離開。
三月倒春寒一過,渝州整個暖和起來了。
短短十日京城就來了兩回信,一封是江苑寄來的,一封是寧北侯府沈老太太寄來的,寄信人雖不同,但目的是相同的。
都是催葉泠霧早日回京的。
不過在回京前,葉泠霧有個必須要回的地方。
因是初春,日頭照在人身上並不曬,反而和煦舒適,馬車駛入小鎮,街道十分清靜,幾個老人在輕掃落葉。
葉泠霧異常興奮的扒著車窗,一旁的青橘見她激動,笑道:「大姑娘,您在看什麼呢?」
「看見了一個熟人。」
順著大開的窗戶看去,就見一婆子叉著腰在一間豬肉攤鋪前破口大罵,惹得圍觀的村民指指點點。
青橘皺了皺眉。
葉泠霧放下帘子,垂首莞爾道:「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倒是一點沒變,是半點虧也吃不得,但凡吃了一點虧,恨不得鬧到人盡皆知。」
青橘撓撓頭,不懂。
不多時,馬車在一座破舊的老舊大門前緩緩停下。
院門未鎖,兩側貼的對聯已然掉色,不是今年新貼的,葉泠霧輕輕摸了摸,心下微沉。
——「誰來啦?」裡頭傳來熟悉的聲音。
葉泠霧心頭一動,推開院門,就見院子裡的竹編高椅上坐著個戴交腳幞頭,圓領絨衫的老人。
他背對著院門看不見臉,只見手上拿著長煙,提著菸袋,偶爾吸一口咳嗽個不停,明明吸的有些難受還是忍不住。
「外公!」葉泠霧眼眶頓時濕潤。
宋老抽菸的動作一頓,癱軟在椅背上的脊背瞬間挺直脫離,轉頭一瞧,瞬間紅了眼眶,半晌才找回聲音:「卿丫頭!」
一年多沒見,孫女長變不少,面龐越發秀,身段也展開了,是個大姑娘了!
——
……
屋內只有簡單一張桌椅板凳,還有一張床榻,十分簡陋,卻收拾的乾乾淨淨。
「我可聽說你的事了,你這丫頭不得了了,從京城回來不到一月居然就把繼母趕出家門,你知不知道現在外頭人怎麼說你的?」
宋老高興之後,便是愁眉苦臉的嘮叨沒完。
葉泠霧漫不經心地呷著熱茶,渾然不覺道:「他們愛怎麼說怎麼說,反正這事我是不會後悔的。」
宋老嘆了口氣,凝重道:「話雖如此,但她到底是你名義上的嫡母。」
「外公也說她只是我名義上的,當年她攛掇我父親把我丟到清泉寺時,也沒見她心軟。」葉泠霧語氣滿滿不悅,帶著一股撒嬌意味。
宋老聞言沉默,想了想道:「罷了罷了,不說這個,對了,我聽說沈老太太替你說了門好親事,是淮南名門出身的朝中重臣?」
葉泠霧神色一正,放在茶碗道:「是有這事,不過……」
不過不是沈老太太說的媒。這話葉泠霧沒說,畢竟在外人眼裡若不是沈老太太說媒,她這輩子都夠不到清流門第的門檻。
「不過外公的表情好像不是很高興?」葉泠霧繼續接著說。
「你喜歡他嗎?」宋老眸里都是沉悶。
葉泠霧端著茶碗的手微不可查的頓了頓,笑容勉強道:「外公這話說的,江苑在朝中仕途順遂,是做未來三公的棟樑之材,於我而言是再好不過的郎胥。」
「我不是問你這些,我是問你你可喜歡他?」
葉泠霧未應答,細細想了想後,輕飄飄道:「外公以前不是說過,嫁人不可只貪著嫁心悅之人嗎?」
「心悅是一回事,江家門第過高,若江家的是因為沈老太太的緣故才上門提親的,婚後幾十年相處,外公怕你嫁過去……受委屈。」宋老垂著腦袋,目露惆悵。
葉泠霧不糊塗,她明白宋老的擔心,知道他是在心疼自己。<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