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頁
頂棚裝點的花朵隔著日光灑下斑駁,一朵朵淡暗的陰影落在她沒有歲月痕跡的面上,矜貴又帶著凌厲的溫柔。
正這時,卻見趙氏身影正好繞過場邊走來,和江望舒有說有笑的,大抵是這倆人身上都有股書卷氣,比起沈辭,這倆倒更像一對母子。
提到沈辭,葉泠霧往底下草場看去,打完馬球的紅衣少年翻身下馬往場邊走,場下呼啦啦一大群姑娘圍攏上去,噓寒問暖的。
他從來都是肆意瀟灑,眾星拱月。
葉泠霧微微出神,手心一片冰涼。
少女席突然驚起一片譁然聲。
葉泠霧循聲看去,原來是沈湛下場了。
步伐如風,葉泠霧只有在他身上才能感受到何為不怒自威,明明隔著百米,卻依舊能被他凌人的氣勢震懾。
沈湛打馬球,毫無懸念的出盡風頭。
高台上姑娘們的呼聲不斷,奈何場上兒郎卻被沈湛不留餘地的打法累得氣喘吁吁。
這哪是打球啊,簡直是戰場搏命!
葉泠霧的目光也被沈湛吸引,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她好像在沈湛下場時,與他的視線對上了,少女席姑娘眾多,見沈湛往少女席這邊看,又是驚叫連連。
馬球賽結束,場外馬車陸陸續續朝城內趕,葉泠霧回到寧北侯府時已是傍晚,沈湛的馬車並未跟著回府,而是直接去了皇宮,說是陛下急詔。
累了一日,沈老太太和宣嬤嬤也不多嘮叨,早早就放了幾個小丫頭回寢屋歇息。
葉泠霧歪倒在軟榻上獨自生著悶氣。
打從進京之後,每每被欺負的原因都是因為沈湛,何其無辜!
正這時,卻見絨秀忽從外面小步進來,輕輕悄悄的伏在葉泠霧身旁,壓著她耳朵低語了數句。
「……什麼!」葉泠霧愣了愣,突的從軟榻上挺起身子,不可思議的再確定道,「侯爺找我,他不是去皇宮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府了?」
絨秀搖搖頭:「奴婢也不知啊。」
葉泠霧黛眉輕蹙,遲疑道:「……你確實是讓我去南院?」
絨秀堅定地點了點頭,道:「確定。」
葉泠霧道:「那他可說了有何事?」
絨秀神色為難道:「奴婢一見到岳揚小將軍就怕得不行,沒敢問就直接來找你了。姑娘,咱們趕緊去吧。」
葉泠霧怔了一下,沉默地看了看黑黢黢的窗外。這大晚上的,也不說什麼事,孤男寡女的,要是傳出去,整個京城來找她「尋仇」的姑娘得從南門排到北門了
「我不去!」葉泠霧沒好氣道,「你去回岳揚小將軍的話,就說此事不妥當,有話明早再說,不,有話大大方方當著老太太面說。」
反正她打定主意要離沈湛遠些,經過今日之事她算是明白了,不僅紅顏能禍水,藍顏也能禍水。
絨秀糾結,抿抿唇道:「奴婢第一反應也是替姑娘回絕了,可是岳楊小將軍留了一句話直接就走了。」
葉泠霧黛眉微蹙:「什麼話?」
絨秀埋下頭,欲言又止道:「岳揚小將軍說了,你要是不去赴約,他就親自來找你,捆也得捆了去,到時候鬧得滿京城皆知,你勿怪他一介粗人不懂禮儀,還有就是……只給您一刻鐘時間。」
「他什麼意思,他這又是威脅我嗎?」
葉泠霧忿然。可轉念又想起第一次在樓船初見時,岳揚從樓船二層甲板凌空翻下,讓她「滾一邊去」的事。
這人看著五大三粗的,行事作風也五大三粗。
說不準還真幹得出這缺德事,上回在雪月沁園他不也威脅他來著,這人為了沈湛就沒有一點憐香惜玉的心!!
好漢不吃眼前虧。
葉泠霧翻身下榻,當即就往屋外跑!沒有絲毫猶豫。
絨秀差點沒跟上。
夜色沉沉,南院大門依舊冷冷清清。
葉泠霧和絨秀小心翼翼的沿著迴廊往正屋去,剛踏進庭院就見門口守著兩列黑旗衛,就連岳揚也昂首挺胸,雙手背負地站著大門侯著,目光直視前方,眼神冰冰涼涼。
不知道的還以為到了軍營。
主僕二人頓慫,往柱後一縮,面面相覷。踟躇著該不該過去。
今晚南院這排場,簡直就像赴鴻門宴,還是四面埋伏,生死一線的那種。
「姑娘,奴婢怎麼覺著氣氛怪怪的?」絨秀貼近葉泠霧,壓著嗓子小聲道。
算了算,她到寧北侯府伺候也快四年了,但見沈湛的次數卻屈指可數,可自從跟了葉泠霧後,見到沈湛的次數堪比直線上升。
葉泠霧也摸不著頭腦,依稀想到那日去昭獄,昭獄大門外守滿獄使,令人膽戰心驚的,眼下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
上輩子她一定造了大孽,本來心裡還因為下午馬球賽上的事生著氣,結果看到這等陣仗心頭的氣滅了個乾淨。
當真一點骨氣都沒有了。
「……行的端,坐的正,何況今晚還是岳揚小將軍親自來請我們的。」葉泠霧自我安慰。
絨秀猶豫,「請」字,用的似乎有點不太對。
「趕緊過去吧,這一刻鐘時間也快到了。」葉泠霧也是怕了岳揚,拉著絨秀現身出去。
主僕二人小心翼翼款步過去,迎著屋內的燭光,堆著笑意朝廊上的「軍隊」抬臂作揖道:「拜見岳揚小將……」<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