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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坤乾沉著臉兀自斟了一杯酒,半晌也沒喝,緩緩道:「昨日我得了一幅畫,想著給各位也瞧瞧。」
他說著,朝邊上的小廝擺了擺手。
小廝捧著一副長捲軸來到前面,將捲軸舉到和額頭一般高,隨即鬆手,捲軸突的展開——長長的畫卷上的男人身著玄色饕餮獸紋戰袍,頭上是赤金冠,九頭身比,拿著杆長槍,只看畫像就叫人心驚膽戰。
沈湛挑了一下眉頭。這不正是他?
燭燈照在畫卷上,座下眾人伸著腦袋看了看,除了覺著這畫像上的將軍威風凜凜,便也瞧不出什麼。
南關犯月向來太平無事,朝廷里的大人物除了有所耳聞,倒也沒親自見過,聽說過的有名戰將里,與畫像中人年歲氣勢匹配得上,古往今來也只有一人——寧北侯,沈湛。
顧萬礬瞪著大眼瞧了又瞧,然後又瞄了眼上首座下的慕容舟,心神不定地勉強一笑:「這畫像上的將軍看著和慕容大公子還挺相像,也不知孫大人的這幅畫像是從何而來的,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聞言,眾人屏息朝慕容舟看去。
這個時候,但凡是個聰明人都知道上首座下的慕容兩兄弟身份不一般。
心頭有鬼的諸如路徐安,顧萬礬,臉色煞白,沒有絲毫血色,腦海里全是之前在雪月沁園點樂姬,以及送去慕容宅邸的瘦馬的事,心裡只道一聲「完了」。
而心頭沒鬼的人臉色也好不到哪去,犯月來了個塌天級別的大人物,還是隱姓埋名前來,除了暗訪調查,也沒別的說法。
這些年跟著孫坤乾,路徐安,他們手上也沒多乾淨。
與席間眾人面面廝覷,怛然失色相比,孫坤乾反倒淡定:「說起來這幅畫還是來得遲了,寧北侯府沈小侯爺大駕犯月,我等現在才知道,還請沈小侯爺勿怪我等遲迎。」
沈湛語氣柔和:「怎會怪罪,本侯還得多謝孫知州今日設宴款待。」
明明再平淡不過的對話,卻叫人毛骨悚然。
路徐安張大了嘴,全身如遭雷擊。
都說京城沈小侯爺驍勇善戰,最出名的便是他十四歲領兵打仗戰破九曲雄虎城,天下太平後又替陛下抓貪污,除腐敗,短短几年不知多少人折在他手裡。
路徐安渾身冷汗直冒,良久才找回嗓音:「原來……原來您是沈小侯爺,小的之前不知您身份,那晚吃酒若有得罪的地方,還望沈小侯爺海涵,我這人不會說話,說錯了您也別往心裡去。」
沈湛不著痕跡地揚了一下嘴角,道:「路大哥何出此言,您又是請在下吃酒,又是挑選美人在旁伺候,如此熱情本侯怎會怪罪。」
路徐安心驚,腦袋一片空白,對於沈辭這番意味不明的話根本分不了心思考,轉念想著天底下的男兒有幾人不好色?他送去的美人兒可都是一等一的貨色。
他索性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拱手道:「沈小侯爺既不怪罪,那小的也就放心了。」
孫坤乾冷笑道:「這些年路家生意越做越大,妹婿是得意忘形了。聰明這麼多年,卻也有糊塗的時候,我早跟你說過,經商得謹慎些,你不聽我的,又是高調籠絡各城商賈,又是賣官職的,你說說,沈小侯爺這句不怪罪,有幾分真?」
這些話無疑給了路徐安和在座的顧,趙兩家迎頭暴擊。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也讓知州府的幾位官僚,以及王家心頭大震。
不僅是他們,就連岳揚也是一頭霧水,跟著沈湛抓貪官污吏這麼些年,他還是第一次碰見這種情況。
這話是什麼意思?
自投羅網,坦然招認。
第81章 九死一生
沈湛也沒料到孫坤乾會如此坦然。
越是淡定,此局越是不簡單。
路徐安戰戰兢兢,兩腿發軟,若非是坐著,此刻已癱瘓在地,緩緩扭動僵硬的脖子朝上首咬牙切齒道:「內兄,你是不是瘋了!你知不知道你今晚這些話會讓整個兒孫家路家陷入萬劫不復!」
「將孫家路家陷入萬劫不復的難道不是你嗎?」孫坤乾蔑了他一眼,「蠢貨,你收人錢財,買賣官職,甚至不惜威脅我時,焉知有今日?」
顧萬礬和趙家三房主君渾身顫了顫,低下頭不敢說話。
路徐安已是逼急了,大吼道:「孫坤乾!我做一切還不是為了孫家,這些年我路家做的那些黑心事,難道不都是你指使的嗎!你讓我做假帳,洗錢,最後那些錢全流進你的口袋!我路徐安為了你們孫家早就是刀尖舔血,你現在說這些難道是想撇清自己,我告訴你,不能夠!」
他站起身,指著上首朝:「你,你這些年壓榨百姓,又利用我大肆斂財,那些錢去哪了我也清楚得很,你不就是為了你背後的主子嗎,招兵買馬,私造軍械,你這個走狗!」
眾人嚇得幾乎倒地,紛紛去觀沈湛的臉色。
誰知沈湛竟動起筷子,沉默安靜地吃起菜來。
岳揚瞧自家少主公如此淡定吃飯,心裡頭沒底,也不知現在的局面該提高警惕,還是該看他們狗咬狗。
孫坤乾似乎早有預料,絲毫不受影響的又斟了一杯酒,淡淡道:「妹婿太激動了,這些年做了那麼多黑心事,也該想到會有今天,與其說多錯多,還不如在死前留些體面。」
「你特娘跟我說體面?」路徐安氣極反笑。<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