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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泠霧領著絨秀先向側坐榻邊的沈湛躬身行禮問好,這才將手裡的茶果子放到二人之間的案几上,隨即出屋侯著。
案几上,茶還冒著熱騰騰的白霧。
沈湛道:「祖母,太子殿下下來請帖,明日午時東宮設宴,想必陛下,皇后都會到,您明日是否也要隨我一道入宮?」
沈老太太回道:「剛剛也才說這事,明日啊泠丫頭和蘭姝陪同我入宮。」
沈湛微微挑了挑眉,遲遲才回道:「祖母似乎挺喜歡這位渝州來的姑娘,以前皇宮設宴您可都是讓宣嬤嬤跟著的。」
「是挺喜歡,瞧著她時總會想到十幾年前,」沈老太太緩緩垂下眼眸,恍若間好似又看見了某個女子的身影,她端起梨湯嘆息著道,「細想這麼多年過去,竟覺著不過是眨眼之間。」
沈湛眉頭緊鎖,眸色黯然。
氣氛低落,沈老太太看似漫不經心地岔開話題:「朝奉郎王家革職,我給蘭姝丫頭相看的親事也無果,瞧著蘭姝的年歲漸漸上去,」她嘆了一口氣,「姜家在犯月戰亂之際稱得上勞苦功高,太子殿下多是誇讚,替蘭姝擇一門好親事,一是安慰了姜家,二來也可了卻老婆子我一心愿。」
沈湛道:「祖母同母親說過便是,由母親下帖,京城各家自會赴宴。」
沈老太太道:「吃酒宴席多沒意思,不如辦場馬球賽熱鬧熱鬧,眼看著天氣熱起來,再等等啊可就出不了門嘍。」
沈湛端茶的手一頓,似是想到了什麼,輕輕放下碗道:「祖母難得想辦場馬球賽,那此事就由我去辦吧,我記得岳揚在城郊有處草場,屆時再從發軍營調幾匹好馬來,必定熱鬧。」
此刻,正在軍營操練兵馬的岳揚:阿秋~
圓月掛在屋外的樹梢上,魂不守舍的葉泠霧和心不在焉的姜蘭姝一左一右各坐在廊下,面無表情,屋檐下懸掛的燈籠在微微顫動著。
也不知干坐著過了多久,只聽見庭院裡的探春突然啐罵了兩句小女使當差不謹慎,兩人才回過神,一不小心對上了視線。
姜蘭姝輕輕咳嗽了兩聲,偏頭往庭院看去,就見探春端著姿態,對著小女使指手畫腳,她看得皺了皺眉,起身朝:「探春,這小丫頭是昨日剛來當差的,對院子還不熟悉,你也不必苛責她了。」
探春轉過身,陰陽怪氣道:「蘭姝姑娘記岔了吧,這小姑娘三日前就來靜合堂當差了,這幾日裡不知摔壞了多少個茶碗,區區三等女使一月才幾個銀錢,照你這麼摔下去,把你賣給人牙子都不夠賠的!」
姜蘭姝一時語結。
一旁的葉泠霧側眼看著她,想著這些日子姜蘭姝除了跟自己暗暗較勁外,心思確實也不知用到了哪裡,不管是做什麼事都帶著幾分心猿意馬。
正此時,屋內傳出動靜。
就見沈湛推開門碾碎月光般走出來。
庭院眾女使齊齊頷首福身。
葉泠霧也不例外的行禮,然後才抬起頭,連忙上前獻殷勤:「我送侯爺出院子吧。」
沈湛側首看著她,臉色沉下,目光陰鷙。
葉泠霧笑容凝固,有些後悔,忍不住退了一步,腦子飛快轉動,她什麼時候得罪這位爺了,怎麼一副要吃了她的感覺?
第103章 門當戶對
好在沈湛沒拒絕。
葉泠霧揩了把汗,上前隨行。
出了靜合堂,絨秀遠遠在後跟隨,看著前面一對男女沉默的背影。
夏日的梅園比起冬日更是僻靜,稱得上人跡罕至,小徑蜿蜒曲幽,沈湛身高腿長,卻有意放慢腳步,讓少女能和自己並肩並行。
葉泠霧走在他身旁,側首抬頭看去,只覺得他肩膀寬闊,背形像山脊一樣延伸,面龐的輪廓深邃俊美。
梅院擺放著一張小小的雕程虎踞形的石桌,外加兩隻石墩,沈湛自提衣擺坐到石墩上:「你陪我坐會兒。」
「是。」葉泠霧點了點頭,身姿略顯拘謹的在另一側石墩落座。
良久靜默無言,葉泠霧啟唇又止,實際上,她也不知道該從哪開口,遠處走廊上的絨秀尷尬的手心冒汗,轉眼盯著院口,看似望風實則轉移注意力。
「侯爺,葉家的事……」葉泠霧沒好意思往下說,這兩日葉槐晟派人送來好幾封信來找她,說是要見面,她縮在靜合堂既沒赴約,也沒回信。
不僅僅是賭氣的成分,其實她就是這般惡劣的人,她想吊著葉槐晟,讓葉槐晟憂心的睡不著,讓他茶飯不思,讓他好好體會急得方寸大亂,卻又無計可施的滋味,讓他知道自己這個女兒對他的重要,讓他後悔曾經為何沒對自己多些關心。
哪怕多一分,現在的他也能擺父親的譜!
葉泠霧心裡裝著很多心思,可臉上卻依舊單純,唯唯諾諾地看著沈湛等他說話。
「解封葉家商鋪的文書已快馬加鞭下放渝州。」沈湛語氣平靜,沒有絲毫起伏。
葉泠霧鬆了口氣,壓下心頭的喜悅,道:「謝謝侯爺。」
沈湛勾著嘴角,不愉道:「何需言謝,這件事難道不是一件交易嗎?」
葉泠霧黛眉緊蹙,心中暗自腹誹沈湛今晚怪怪的,好像在生氣?
猜不透,她抿抿唇道:「哪怕是交易,但也要多謝侯爺的幫忙,否則葉家不會這麼快解封的,侯爺於我是大恩人。」
沈湛斂容,靜靜看了她一會兒,悶聲道:「卿卿不是自稱『與我不熟,話都不曾說過幾句』,怎麼現在卻說我是你的大恩人,你的話哪句真哪句假?」<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