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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夫人聽罷,冷笑一聲道,「有人早防著這一手呢。」
「今兒下午回來,我叫阿月去前院探聽消息,聽說你們將人關在了府笠,她便想著順道去看一眼,也好瞧瞧那李旭究竟是個怎樣的人物。」
「誰知尋了一圈,也沒找見人影。最後問了守院的小廝才曉得,人早已被放出府去了。」
謝聲惟微微皺起了眉,「處置李旭一事,是我同程既在前廳親自交代過的。想來他們並無膽子,敢私自將人放出去。」
「正是呢,」阿月接口道,「婢子後來同看守的人打聽,那人說,是老夫人身邊的周嬤嬤親自去了一遭,只說是老夫人的吩咐,說什麼謝家家風清正,若是不分青紅皂白,便隨意地將人關在府中,於府上名聲有損。」
「又說若是來日裡這李旭有個三長兩短,謝家就更擇不乾淨了,不知還要落人多少話柄。如今為了早早抽身,也不至於枉害了一條命,還是將人好好地放出去要緊。」
「往後真有用得著的地方,著人再去請便是了。」
程既冷哼一聲,神色裡帶了幾分鄙薄的笑意,「他若是好好呆在府里,只怕還能留一條命在。真出了府,才是不明不白地送了命呢。」
阿月微微一愣,遲疑地問道,「少夫人這話,是說那李旭會被人殺人滅口麼?」
「可若他們真打算動手,在府中行事豈不是更加方便?也能神不知鬼不覺,何苦將人弄到外頭去呢?」
「他們只怕巴不得將事情鬧得更大些,」程既輕嗤一聲,開口道,「在府裡頭,一則是娘和相公都留心此事,院落內定然護衛周全,動手不方便,萬一被發覺了只怕要引火燒身;二則流言傳到外頭去還要幾番周折,多有不便,遠不如直接在外頭來得快。」
「那若是他們真在外頭將李旭殺了,只要少夫人不出府,誰又能尋出證據來將他的死栽贓到您頭上呢?」阿月依舊不太明白。
「不,」程既搖了搖頭,沉聲道,「他們用不著證明人是我殺的。」
「只需在現場動些手腳,偽造成李旭自盡的假象,再隨意地在一旁留封遺書或是字條,上面寫些,他自知難敵我今日之勢,寧願以死明志,以證自身清白,為己伸冤之類的,再由旁人『無意』發現,捅出去,到那時,這一盆髒水可就結結實實潑到了我身上,洗也洗不掉了。」
「畢竟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誰會懷疑一具屍體撒謊呢。」
第56章 拐彎抹角
程既一番話出了口,室內一時靜默下來,無人應聲。
這屋子裡的幾人能在偌大的謝府中安然活到現在,自然沒一個是蠢的。程既將話點得透徹,陰私都攤開了講,沒什麼藏掖,眾人聽在耳中,心底霎時便雪亮一片。
李旭那一條命,在秋姨娘同老夫人眼裡頭,只怕連府中養著的貓兒狗兒都還不如。區區一條人命,換來程既百口莫辯的一身髒,這買賣在她們心裡只怕是不能再划算了。
什麼家風清正,曠世之善,不過都是做給外人看的幌子。撐出一片光鮮來,內里早就腌臢透了。
程既想明白此事時,胃裡只覺得一陣陣的噁心。那些人的嘴臉一一在腦海中浮現,強笑的,偽善的,一層層面具般地扣著,久而久之,生了根,黏上了血肉,便長在了那些人身上,再分不清真假出來。
他忍不住朝謝聲惟看去,對上那人端肅清和的眉眼,才算勉強壓下了心頭翻湧的不適感。
他開口,對著謝夫人同謝聲惟道,「事貴神速,圖的便是旁人措手不及,想不出應對之法來。」
「我若是幕後之人,定然選在今夜對李旭動手。否則多拖一日便多出一分風險,遲則生變。」
「程既說的有理,」謝夫人面上神色也肅然幾分,不由地站起身道,「李旭是最關鍵的人證,他若死了,只怕更難將此事背後的真兇當眾揪出來了。」
「那我這便派人去,在他住處四周牢牢守著。無論如何,先保住他這條命要緊。至於證詞一事,」她冷哼一聲,接著道,「只要人還活著,總有法子能從他口中撬出來。」
事不宜遲,程既果斷道,「他落腳的地方素來只有那一處,我再熟悉不過。不如讓我帶著人,抄小路前去,這樣也能快些。」
「這怎麼成?」謝夫人斷然駁回道,「你同他本就有仇怨在身,他恨你入骨,真見到了不定要做出什麼事來。」
「況且今夜若真有人打算對他動手,你豈不是親手將自己送進了狼窩裡頭,以身犯險也不是這樣的犯法。」
謝夫人話里透出來的關心不作偽,程既心頭微暖,溫聲朝她道,「娘放心吧,我從前也學過些拳腳功夫,傍身是足夠使的。」
「況且我也不是獨自涉險。您派去的人定然都是武藝高強之輩,有那麼些人護著,出不了什麼岔子的。」
謝夫人面上依舊帶著不大讚同的神色,還待再開口,程既在一旁覷見,又道,「說來我同他算是故交,也想好好兒地和他將這筆帳算清楚。」
「或許他見了我,情緒激動些,口不擇言下就能吐出點兒新的東西來,咱們也好藉著這個機會尋些線索。」
程既將話扯到自己同李旭的恩怨上,謝夫人便是有心想攔,也不好再插手,嘴唇微微動著,幾度猶疑,到底沒再說出反對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