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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中說著,接過茶盞來啜了一口。
程既瞧出老夫人裝傻充愣,也不拆穿,順著笑道,「正是這個理兒呢。您身後這位嬤嬤也太性急了些,您這正主兒都還未開口呢,她倒是先替您捏了孫媳的錯處。」
「這知道的呢,說是她為了孫媳著想,不知道的,還只當她奉了您的命要給孫媳個下馬威瞧瞧呢。」
老夫人臉上神色一僵,勉強笑道,「這便是你多心了,你救了惟兒一命,祖母疼你還來不及,哪會給你委屈受呢?」
「秋萍也不是什麼嬤嬤,原是從前伺候我的,如今是你父親的妾室,你也該喚句姨娘才是,沒得亂了規矩。」
程既故作驚訝道,「竟是這樣?那先前倒是失禮了。姨娘言語伶俐,又身先士卒,等閒下人怎能比得?原是我看花了眼,姨娘莫怪才好。」
秋萍面上表情變過了幾輪,才咬著牙道,「少夫人客氣了,不敢當。」
耽擱了這半日,老夫人倒像是忘了程既還在地上跪著,半點兒吩咐起身的意思都沒有。
前廳的地面是青石方磚鋪就,堅硬寒涼。程既跪得膝蓋隱隱作痛,心下不耐起來,也懶得顧什麼禮數,正要自行站起,一旁的謝夫人開了口,「小程,過來娘這裡。」說著吩咐門口候著的小廝道,「沒看見少夫人沒地兒坐嗎?還不快去搬個椅子來。」
小廝唯唯諾諾著,眼神只往老夫人那邊瞟,謝夫人瞥見了,冷笑一聲道,「你那一雙眼珠子亂轉什麼,差事都不會幹了?」
「連個椅子都搬不來,難不成這堂里還有誰不許少夫人坐的?」
小廝聽了這話,嚇得一激靈,又見老夫人全無動作,忙不迭地去後堂搬了椅子來,擺在謝夫人身側。
藉著這個由頭,程既趁勢站起身來,徑直坐去了謝夫人身旁。對著滿廳的風雨欲來只作不見,傾身過去,同謝夫人說些私話。
「惟兒今日來不成,倒是辛苦你了。」謝夫人輕聲說著,拍了拍他的手背。
程既微微一笑,道,「不礙事,您知道的,我不在意這個。」
謝夫人瞧見他不大在意的模樣,心中倒是更愧疚了幾分,柔聲道,「惟兒身子不好,平日裡多煩勞你照顧,也不必整日地來請安了。」
「木樨院裡單設了小廚房,你們一日三餐便自行開了,前面人多,怕你們新婚,也不大慣,對他養病也不相宜。」
程既知這是謝夫人一番好意,前院人口煩雜,不定有哪個存了壞心思,倒不如在這小院子裡清淨自在,便點了點頭,答應下來。
兩人說了會兒話,謝夫人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趁勢便走,不必在此多耗。
程既領會了她的意思,起身行了一禮,口中只道,「夫君吃藥的時辰快到了,媳婦就先告退了。」
說畢也不等廳里眾人答話,逕自離開了。
老夫人先前被他嗆了一通,早憋了一肚子火,這時瞧著人跑得快,不等攔便沒了影子,朝謝夫人冷笑道,「你給你兒子選的好媳婦!半點規矩都不懂。」
「這樣的人,也配進我謝家的門檻!」
謝夫人端起桌上的茶盅,撇了撇浮沫,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才道,「您這話說得可就沒道理了。」
「這媳婦兒可是那日道長給點的,您當時還說是老君顯靈呢。怎麼如今這老君賜的寶貝進了家門,您倒是說三道四起來?」
「這菩薩聽了,豈不是要怪罪?」
「再者說,媳婦瞧著,這孩子挺好,口舌伶俐,心眼兒也實誠,不似那起子黑了心腸的,只會暗地裡挑撥捅個刀子。」
說話間瞟了秋姨娘一眼道,「這謝家的門檻,媳婦可真說不上話。可既然為奴為婢的早先就腆著臉進了,那這家世清白的好孩子,就更談不上辱沒門風一說了。」
一盞茶喝盡了,她將茶盅往桌上一擱,噔一聲脆響,「果真是這兒媳婦親自敬的茶,便是涼了,也稱得上餘香滿口了。」
第19章 額上花鈿
程既踏進木樨院時,腳步邁得極為輕快。
院中還是靜悄悄的一片,廊下有小丫鬟拎著掃帚打掃庭院,見著他回來,忙趕過來行禮。
程既擺擺手,問她道,「少爺可醒了?」
小丫鬟忙答道,「不曾呢,星兒姐姐吩咐過,婢子一直留心著房中。您不在這段時間,裡面靜悄悄的,想是少爺還未起呢。」
程既聞聽這話,挑了挑眉道,「那我進去瞧瞧,你們都不必跟著了。」
「是,」身後的星兒應了,又接著道,「那這花兒……婢子去找個瓶子替您插起來?」
方才回程時,程既特意又繞去了那叢早先就惦記上的茉莉處,挑了幾支半開的折下,抱在懷裡一路回來的。
程既微微一笑,道,「不必,你且去忙罷,這茉莉我自己拾掇就成。」
床榻上謝聲惟仍在熟睡著,胸口隨著呼吸微微起伏。程既將茉莉擱在桌上,窗子推開了半扇,讓日光淺淺地透進來一層,這才回了床邊。
眼瞧著人還未醒轉,程既有心叫他,眼睛骨碌碌地轉過一圈,俯下身子,在他耳邊輕聲道,「謝小少爺,你臉上有隻豬。」
話音剛落,謝聲惟猛地動了一下,眼睛還未睜開,聲音里透出驚慌失措來,「什麼!哪裡有蜘蛛!在哪兒!」
一邊說著,一邊舉起手臂遮住頭臉,就要往床里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