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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娘忙贊同地點頭道,「可不是呢。這緣分啊,說來不易,不定這天上的月老給誰扯了紅線牽在一處了呢。」
又朝程既打趣道,「小程大夫如今,也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自己闖出的爛攤子只能自己受著,程既嘴角抽了抽,扯出笑來,對著張大娘僵硬道,「呵呵,是,是啊。」
「我與夫人感情甚好,十分感念他對我的情誼。」
他將夫人二字咬得極重,簡直是故意點出來給身邊人聽的一般。
謝聲惟難得看他吃癟,心情頗為愉快,也不同他爭這一時的口舌了。
張大娘顯然對小程大夫新帶來的這位內兄十分喜愛,在攤子上同人聊了一個多時辰,直到晚間生意忙碌起來,才意猶未盡地同二人告辭,還硬拉扯著用油紙裹了幾個包子,說要給兩人帶著路上吃。
左推又推拒不掉,程既只好揣著一懷熱騰騰的包子鑽進了馬車。
張大娘家的包子實在,肉餡塞得足,咬一口便要流油。天色實在晚了,程既怕謝聲惟吃多了油膩的胃不舒服,看著只許他吃了一個。倒是他自己,從前沒怎麼捨得買來吃,這次好好吃了個痛快。
待兩人都吃完,用車裡擱著的清水巾帕淨了手,程既盤腿坐去謝聲惟對面,便要秋後算帳了。
說是問罪的,也只是瞪圓了眼,伸手在謝聲惟腮邊掐了一把,「平日裡也沒這樣愛說話,這次倒像是攢了幾天的量,故意在這兒坑我呢。」
「還芳心暗許。謝小少爺倒來說說,我什麼時候不留神,摘了你這顆芳心去啊?」
謝聲惟笑著躲過去,牽過他的手來,拉去唇邊親一親,只揀好聽的話來講,「哪裡用得著摘,早就歸了你了。」
「小禾難不成沒發覺麼?」
「我今日分明是替你解決一件難事。娶親的事傳揚出去,往後都再無冰人上門叨擾,你也能落得耳根清靜。小禾原該謝我才是。」
「況且,」謝聲惟湊得近了些,低聲在他耳邊調笑道,「我總不忍心,讓自己相公在外頭一直盯著不舉的名頭。」
「墮了程大夫的威風可怎麼好?」
「那可真是多謝你,」程既皮笑肉不笑道,「這般貼心,替我考慮。」
「左右身子如今也養得差不多了,不如今晚就叫阿辭好好見識見識,看我到底舉不舉?」
這人也有被自己逼急了的這一天。謝聲惟心裡覺得有趣,同他十指貼合著,一根一根牢牢扣著,聲音低低的,只有一縷,送進耳中,襯著笑,「樂意至極。」
口中是這樣說,待到兩人下了車,行到木樨院門口,瞧見阿月笑盈盈地候在院子裡時,那點旖旎的心思便被嚇去了九霄雲外。
「阿月姑姑今日怎麼有空來了?」程既勉強笑著,往前挪了挪,試圖將謝聲惟藏去身後。
阿月彎下身行了一禮,柔聲道,「婢子已經看到了,少夫人不必藏了。」
「啊,沒有啊,」程既訕訕地向一旁挪了挪,「這院子裡風大,我替你家少爺擋一擋,免得他再凍病了。」
「竟是如此麼,」阿月不愧是見過大世面的,明知程既睜眼說瞎話,神色卻變都未變,「少夫人果然貼心,是婢子多慮了。」
「阿月姑姑今日來,可是有什麼事?」程既抱著最後一點希望問道,「是夫人叫姑姑來送東西嗎?」
阿月一眼戳破了他的心思,笑眯眯道,「婢子今日是陪著夫人一道,來看少爺同少夫人的。」
「哪知進了這院子,到處靜悄悄的,連灑掃的小丫鬟都不知道少爺同少夫人去了何處。」
「夫人便先在內堂喝會兒茶,吩咐婢子來這院門口,好生等一等兩位。」
阿月說著,微微側了側身,給兩人讓出一條道來,眨了眨眼道,「少爺同少夫人請吧,可別叫夫人久等了才好。」
第34章 苦命鴛鴦
程既步子拖得極慢,蹭著地面,一步的距離恨不得邁三下。邊走著,邊憂心忡忡地同謝聲惟咬耳朵道,「你從前……逃家被抓到的時候,你娘都是怎麼處置的?」
謝聲惟略回想下,還真沒能找出來什麼典例,在程既期待的目光里搖了搖頭,「好像沒被當場抓到過。」
「娘親沒發覺就混過去了,便是過後知道了,時過境遷,訓兩句也就得了。」
「那完了,」程既聽罷,更不敢走了,哭喪著臉,緊緊拽著謝聲惟的袖口道,「這次是我領著你逃出去的,還被剛好撞上,夫人一定不會輕饒了我。」
他是真的有些害怕,縮著脖子,活像是只膽小的鵪鶉,大難臨頭恨不得立刻躲到草窠里去。
謝聲惟瞧見他毛都要炸起來的模樣,嘴角忍不住噙了笑,將他的手拽到掌心裡來握著,「放心吧,娘親喜歡你,捨不得重罰你的。」
程既才不信,口中嘀咕道,「那是你親娘,你自然這麼說。」
「天塌下來,有我替你擋在前頭,好不好?」謝聲惟口中哄著,總算是把人帶進了內堂里。
謝夫人倒是真坐在堂上喝茶,上好的雨後龍井芽尖,天青色瓷盞襯著碧綠茶湯。星兒在一旁站著,覷見兩人進來,殺雞抹脖地使眼色。
程既臊著不敢說話,謝聲惟將他往身後拽了拽,自己上前半步,面色如常道,「娘親來了。」
謝夫人擎著茶盞又慢條斯理地喝了兩口,隨手放去桌案上,『咯』地一聲輕響,「喲,這不是我失蹤了半日的兒子同兒媳婦嗎?哪位好心人給送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