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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既沒料到這人能將話聽岔,一時哭笑不得,捉弄人的心思也少了幾分,眼見著人都縮進了錦被裡沒了蹤影,忙隔著被子拍了拍,哄道,「不怕,沒有蜘蛛,騙你的。」
一團被子動了動,內里傳出的聲音模糊不清,遲疑道,「真沒有?」
「真沒有,」程既忙道,「不信你出來瞧一瞧,騙你我就變小狗。」
聽他這樣賭咒,被子裡的謝聲惟才略略放心了些,改為縮在被子裡一動不動起來。
程既拿手指在那一團錦被上戳了戳,打趣道,「還是不肯現身麼?莫不是想起昨夜你我洞房,害羞了不成?」
謝聲惟依舊蒙在裡面,被戳到也只是往裡縮了縮,聲音懨懨道,「我不出去。」
「方才太丟人了。」
程既忍著笑道,「不過是怕蜘蛛而已,有什麼丟人的?」
謝聲惟躲得靠里,他乾脆傾身過去,連被帶人抱了個滿懷,摟著輕輕晃一晃,軟聲道,「好阿辭,快出來吧。」
「往後再有蜘蛛,相公替你趕走,這樣可行了?」
聽了這句,謝聲惟才從錦被中冒出頭來。
悶得久了,臉頰上浮了紅暈,程既看著看著就心癢起來,伸手過去想要掐一把,被謝聲惟偏了偏頭躲開去。
他垂著頭,沒什麼氣勢地爭辯道,「我才是相公。」
程既索性整個人也溜去床上,盤腿坐著,和謝聲惟臉對臉,笑眯眯道,「是是是,阿辭是相公。」
「相公大人有大量,不生我氣了好不好?」
謝聲惟小聲嘀咕道,「本來就沒生氣。」
「果真?」程既說著,矮了身子,硬把臉湊過去,從下往上地觀察他的神色,聲音裡帶了笑意道,「的確沒生氣,只是嘴撅著,都能拴個荷包上去了。」
被他這樣鬧著,謝聲惟也不好繼續低著頭了,只得抬起眼來,眼睫上下撲扇著,剜了他一眼。
卻不防對面的人乍然瞧見他正臉,就笑出聲來。且笑得愈演愈烈,身形晃了晃沒坐穩,險些倒去一旁。
謝聲惟被笑得莫名,搭了把手扶住程既,疑惑道,「怎麼了?」
程既好容易才止住了笑,眼裡都笑出了淚,勉強平復了些才道,「你先前說過不生我氣的是不是?」
「……嗯。」謝聲惟狐疑地點了點頭,總覺得自己該是栽進了這人挖的坑裡。
「等我一下。」程既匆匆下床,跑去桌案邊也不知拿了什麼,小跑著回來,只將手背在身後,聲音里還帶著笑意道,「說好了,不許生氣噢。」
話畢,伸出手來,擎著一枚銅鏡,正正對著謝聲惟照去。
銅鏡里的人下頜稜角分明,薄唇修鼻,眉眼溫柔,生得清朗悅目。
只是額上不知被誰用炭筆畫了只圓圓滾滾的豬仔。
謝聲惟瞧了一眼,便知這是誰的鬼主意,揚手作勢,便要往程既身上拍去。
程既笑著躲了,將銅鏡放去一邊,自己索性滾進人懷裡去躲一躲,仰著臉耍賴道,「你可親口答應過我,不生氣的。」
「相公是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謝聲惟情知是中了程既的計,又好氣又好笑,巴掌虛著在他身上拍了一記,道,「就你一肚子壞水!」
程既挑了挑眉,得意道,「這炭筆還是趁著昨日喜娘替我梳妝時偷偷拿的,我在喜服里藏了許久呢,就等著這一遭兒。」
謝聲惟瞧見他一臉詭計得逞的喜色,忍不住捏了捏他的鼻尖道,「還早有預謀,真是該打。」
「阿辭這樣說,可當真令人傷心,」程既口中這樣說著,臉上卻無半分傷心的模樣,笑盈盈道,「古有張敞畫眉,世人皆引以為佳話。我今日拿了炭筆,明明是在仿效先賢,相公倒要打我,豈不是不講道理?」
謝聲惟才不信他這套說辭,情知這人壞心眼兒是最多的,瞥了他一眼道,「那倒是我孤陋寡聞,這典故里,我分明記得是畫眉,怎麼到了程大夫這兒,倒成了畫額頭?」
程既毫不心虛地笑道,「若都是畫眉豈不是太過無趣?所以我特意想了個新的花鈿樣式,清早便起來,替相公添妝。」
「阿辭可別小瞧了這花鈿,這樣式可有的說法呢。」
「我從前在鄉下時,村里人便有養小豬的,生得好看,叫得好聽,日子過得也舒坦,每日吃吃睡睡,好不快活。」
「我今日在阿辭額上也畫一隻,阿辭日後便同它一樣,過得順順心心,再無煩憂了。」
「竟是這樣麼?」謝聲惟笑得和煦,「既然如此,這福氣可不能我一人得了去,該同享才是。」
他不知何時抓住了程既丟在床上的炭筆,話音剛落,便將人按在懷裡,提筆往程既額上畫去。
程既先前自投羅網地到了人懷裡,這時也不敢大力掙扎,唯恐謝聲惟體弱,一不留神再傷著,只好委委屈屈地被按著,任他畫了許久才好。
謝聲惟擅作畫,連豬仔都比程既畫得精緻兩分。兩人頂著滿腦門兒的炭筆印子,互相對著笑了半日。
程既先前畫別人時不覺得,這時倒要起臉來,說什麼也不肯喚丫鬟進來端水淨面,最後只好去桌上尋了壺殘茶,兩人才將就著洗了把臉。
鬧過這一遭,時辰也不早了。謝聲惟穿戴梳洗完畢,程既就吩咐小丫鬟傳了早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