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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風波乍起
眼見著星兒將人送出了院門,謝聲惟才進了屋。
程既正趴在窗欞旁,耳朵湊近了側過去,緊緊貼在窗扇上偷聽。
謝聲惟心頭殘餘的先前應付周嬤嬤時的些許不快,在瞧見他這般神態後也散了個乾淨。
那樣的姿勢不好借力,程既趴得頗為費勁,眉頭微微皺著,偷聽得十分專注,一時間竟未發覺那邊說話的正主已經溜達進屋子來了。
謝聲惟有心逗他,忍著笑將腳步放輕,偷偷走去他身後,迅速地伸出手在他肩頭上拍了一記。
程既正聚精會神呢,猝不及防地挨了這下,驚得猛地跳起來,沒穩住,便要一頭往窗扇上撞去。
謝聲惟忙伸手過去將人摟住了,才將將護下那窗上新糊的一層茜素紗。
程既被他圈在懷裡,一顆心猶嚇得砰砰亂跳,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沒忍住在這人肩頭回了一記,「你是屬狸奴的嗎,走路都沒聲響。」
謝聲惟湊過去,用鼻尖在他發間蹭了蹭,笑道,「難道不是你在這兒偷偷做壞事?反倒來賴我頭上了。」
「哪裡是做壞事?」程既振振有辭道,「我生怕那什麼周嬤嬤要對你不利,我們阿辭又慣來溫柔口拙,說不過被欺負了可怎麼好?」
「這才不辭辛苦地歪在這兒偷聽,預備著聽見她有什麼不客氣的地方,好即刻跑出去替你掠陣。」
「這人不領情,倒還來嚇我一遭,真是好心當作驢肝肺。」
「是是是,」謝聲惟無奈順著他道,「沒有做壞事,小禾做的是頂頂的好事,可成了?」
程既拉著他去桌邊坐下,「我方才聽得模模糊糊,不大真切。這周嬤嬤一向待你如何?」
「我聽著她那話里話外的語氣,說是親熱,可總覺得心裡不大舒服。」
謝聲惟皺了皺眉道,「她是祖母先前的陪嫁丫鬟,向來自矜身份,府里也拿她當半個主子敬。至於親熱,」他嗤笑一聲,接著道,「不過是看著祖母眼色行事罷了。祖母不大喜歡母親,我病了這麼些年,木樨院的門她籠統也沒踏進來過三回。」
程既心裡頭有些不好受,湊過去挨得近些,將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按著關節輕輕地揉了揉。
外人看來,謝聲惟生在錦繡堆里,一輩子註定了便有潑天的富貴受用不盡,這樣好的命只有惹得人艷羨的份。
可內里呢,雙親不睦,祖母不慈,府中家僕慣會看人下菜碟兒,自己又拖著一副病軀,終日只有藥湯為伴,被困在這森森庭院之中,抬眼望去就只一方天地,當真快活過嗎?
明明生了一副玲瓏心竅,卻只能用來同身旁眾人逢場作戲,撐出一場和美的樣子來。
程既沒經過,只是想想,便覺得胸膛里泛酸,想要好好地疼一疼他,叫他今後都不必再多吃那樣的苦楚。
謝聲惟察覺了他的低落,伸指在他鼻尖輕輕點了點,不願叫他多想,將話往別處引去,「我們小禾當真冰雪聰明,只是在一旁聽著,就能覺察出這人的不對勁來。」
提到這遭兒,程既蹙了眉,頗有些不平道,「她一口一個哥兒叫得那樣親熱,卻上來就呵斥你身邊的人,你若是話頭略鬆些,她只怕當場就要發落兩個。藉著主人家的名頭立自己的威,哪裡是半分真心替你著想的樣子?」
「況且你身子不好,夏日裡根本就用不得冰,她連這個都不知,還假惺惺說記掛著你呢。你這邊剛提及冰數不夠,她就慌張起來,忙著替人遮掩,還說什麼拿人問罪,只怕平日裡對那些剋扣之事葉門兒清,只作看不見就是,想在這兒兩頭裝好人呢。」
程既說著,面帶嫌惡,忍不住又啐了一口,「一大把年紀了,還在這裡同人玩心眼兒,真是叫人倒胃口,把旁人都當傻子耍呢?」
「她也就是仗著你性子溫吞,好欺負些。下次她若再來尋事,看我不將她好好罵一頓才是呢!」
謝聲惟瞧見他眼睫不住扇動著,眉梢往上挑,一雙薄唇緊緊抿著,明顯是著惱的神色,卻好看極了,鮮活生動得像是春日裡的鶯鳥。
他知道這人想岔了,想同他講謝夫人雷霆手腕,謝家還無人敢在明面上為難他們母子,想說自己也並非手無縛雞之力,在這宅院裡只會任人拿捏。
可又無端地覺得眼前人這幅替自己抱不平的情態實在可愛,私心想多看一看,便將話全都隱去,斂著長睫,嘴角翹起一點,眼中儘是面前人小小的影,柔聲道,「那往後,就要煩勞小禾多多護著我了。」
「乖,」程既將人摟著,在唇角親了一口,笑著道,「往後相公疼你。」
兩人鬧過一陣,才又說起正事來。
「那什麼張家的老太爺,你還去看嗎?」程既問道,心裡總覺得不大踏實,「冷不防地,老夫人怎麼突然吩咐這個,總叫人有個疑影。」
謝聲惟沉吟片刻,開口道,「怕是還要走這一趟。」
「張家同咱家早年間確實是有些來往,周嬤嬤方才說得也沒怎麼作假。不論心裡怎樣,面上張老太爺也關照過我幾回。」
「既是他病了,我做小輩的於情於理都該去這一遭。」
「可你最近好不容易吃藥少了些,」程既依舊止不住的擔憂,「那張府可遠麼?若是再經了車馬勞頓一遭,怕你身上不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