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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還活著,他還是那個三天兩頭惹阿娘生氣的臭小子,沒有為了給阿娘報仇變成那個心狠手辣的蠻族首領。
他回到了所有禍事都沒有發生的時候。
這個時候,蠻族的大軍還沒有打進中原,他的小傻子還活著。
那天,他在雪堆里躺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早上被親娘拽回帳篷,手腳暖和過來後抱著莫名其妙的娘親大哭一場,又被痛揍了一頓才真正冷靜了下來。
活著好,活著妙,他上輩子能在群狼環伺中成為大首領,這輩子已經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要是混的還不如上輩子,他也不用想著打到中原去搶心上人,直接扒乾淨凍死外面得了。
他知道他的小傻子是中原的皇子,要搶人就必須得打到中原,上輩子他那不爭氣的大哥都能踏破中原皇城,他能未卜先知,肯定能用最快的時間把小乖救出來。
激動過頭的結果就是,來自娘親的又一頓胖揍。
連著挨了幾頓揍,他才後知後覺想起來阿娘是中原人,千里迢迢來草原不為別的,是為了征服王帳成為蠻族真正的掌權者。
他能有幸來到世上,只因為他爹年輕的時候長的足夠英俊,提起這些,說起來都是淚。
顧璟言安安靜靜聽他說話,聽到他在草原上不停的挨打後,眼裡很快蒙上一層水霧,「她打你,疼嗎?」
大傻的阿娘好兇啊,他的母后就很溫柔,可是母后已經去天上了,不然,他還可以把母后分給大傻。
少年人從記憶深處翻出母親的模樣,抿了抿唇神色低落,大傻的有兇巴巴的娘親,他也想母后了。
「小乖不哭,等你把身體養的結實點,我們就一起回草原,我阿娘就是你阿娘。」殷鳴鏑微微低頭,在心上人臉上又啾了一下,很快將話題轉到別的地方。
比如,他是怎麼和大舅哥聯繫上的。
他上輩子的確聽過謝雲釗這個人,中原皇城被他那大哥帶兵洗劫,狗皇帝帶著大臣美人皇子南下避難,他那大哥行事作風有多兇殘他最清楚,小傻子被狗皇帝丟在冷宮自生自滅,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逃出皇宮,他們倆第一次見面時,小傻子甚至和路邊的乞兒沒有區別。
之後蠻族大軍撤回草原,中原戰亂四起,謝雲釗的謝家軍就是其中勢頭最大的一支。
他只知道謝氏當年因為通敵賣國被滿門抄斬,卻完全沒想到這個謝家遺孤不光有謝氏的血脈,還是他們家小乖的親哥哥。
那傢伙是小乖的親哥哥,為啥從來沒主動找過小乖?
上輩子的事情殷鳴鏑不想再追究,反正這輩子,就算找到了小乖,人也必須是他的。
護短的蠻族大狼狗無視了他的小傻子到他身邊後就拋棄了皇子的身份,連身邊的親信都只以為少年是他從中原救回來的小乞兒,更何況謝雲釗。
所有人都覺得那個被扔在冷宮的小皇子已經死在蠻族的鐵蹄下,他們也沒有在中原待太久,解決完正事後很快回了草原,在中原征戰的謝雲釗就是想找人也找不著。
蠻族大狼狗懷裡擁著他的寶貝,聲音越來越小,在他說話的時候,少年人已經靠在他身上睡了過去。
軟軟嫩嫩的小傢伙臉上紅撲撲的,不是生病時泛起的不正常的紅暈,而是睡著後的紅潤,小傻子似乎終於能安下心,窩在他懷裡睡的安穩,呼吸時的熱氣輕輕噴灑在手臂上,一下一下的讓他的心都跟著癢了起來。
如此場景,在小傻子出事後,連夢裡都沒有再出現過。
殷鳴鏑低頭蹭蹭心心念念的小傻子,忍了許久才將眸中的淚意壓下去,他現在有小乖要保護,絕對不能讓人看見他掉眼淚。
老皇帝的馬車非常舒適,就是走在雪地里也沒有半點顛簸,城外的大營提前得到消息,遠遠看到馬車就把一早準備好的東西全翻了出來。
可喜可賀,首領終於搶到了媳婦兒,火盆被褥什麼的趕緊收拾好,萬萬不敢耽誤首領的終身大事。
趕車的蠻族士兵穩穩的停住馬車,剛想敲敲車廂示意他們到了,就聽到他們家首領壓低了的聲音,「噤聲。」
營帳外站著不少蠻族漢子,在眾人激動的目光之下,他們英明神武的首領就這麼抱著一個從頭到腳都蒙在狐裘裡面的人進了帳篷。
帶著狼皮帽子的大漢神情恍惚,下意識想跟著進去,卻被落下的帘子直接砸了臉,「那件白狐裘,是首領特意從王妃處求來的那件嗎?」
另一人慢了一步,在帳篷外面探頭探腦啥也看不見,退到外面唏噓道,「首領不愧是首領,那時就已經做好從中原搶美人兒的準備,這叫什麼來著,雨稠稠稠。」
「那叫未雨綢繆。」雲二青將安伯安置在旁邊的帳篷里,出來就聽到這群傢伙在糟蹋成語,「小公子睡著了,你們消停點,要是把小公子吵醒了,待會兒有你們哭的。」
「小公子?」帶著狼皮帽子的蠻族大漢還問什麼,帳篷就又被掀開了,他也顧不得和雲二青說話,連忙迎了上去,「首領……」
首領找媳婦兒不找漂亮的姑娘,改成漂亮的公子了嗎?
「你再這麼咋咋呼呼,老子就把你的嘴縫上。」殷鳴鏑皺起眉頭,帶著煞氣的目光在一圈人身上掃過,比雲二青叮囑一百句都好用。
北風呼呼的刮,帳篷外面很快就只剩下了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