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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一朵枯萎落下的花朵。
那一刻我的眼淚忍不住落下來,我未曾有過這樣的感受,仿佛心生生被人挖開,然後插入銳不可當的尖刺。
接著有人拖我離開,還在我手上刺下了什麼,我的手臂很疼。哭得更厲害,哆嗦地喊著「吳姨」。
我被送上馬車,最後回望一眼,那個原本生機勃勃的草原,已經是一片斷壁殘垣,空中的血腥味濃厚得怎麼散也散不開。
我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直到一次,鍾塵竟然回來了,他將我叫醒,—臉擔憂地看著我:「阿昭?做了什麼噩夢,怎麼哭成這樣?」
聽到他的聲音,我簡直覺得恍如隔世,我抽抽搭搭地往他懷裡撞。鍾塵摟住我,柔聲安慰道:「沒事了,只是個夢而已。」
我只能哭。
我無法告訴他——
鍾塵,你不知道,那不止是個夢。
我心緒紊亂,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好在鍾塵有直陪著我,讓我心安不少。
然而吳姨的話一遍一遍在耳邊響起,夢裡的場景也一遍遍放映。
我忍不住問鍾塵:「阿塵,我問你……如果,其實你因為一些事情,讓我對你有些隔閡,我……我應不應該告訴你?」
鍾塵看著我,道:「當然。」
我張了張嘴,想告訴他,但是實在開不了口。
有的事情,不說是個結,說了卻是個疤,我寧願我心中千千結,不願和他之間留下一塊疤。
鍾塵沒有催,只是安靜地等著,過了半響,他緩緩道:「阿昭,你有心事,我不逼你說,無論什麼事錆,我永遠陪著你,如果真的有什麼事情惹你不開心,我會努力改正,我知道最近大臣催得緊,希望我擴充後宮,也知道這幾日沒陪你,但這都是暫時的,阿昭,我愛你,也會努力讓你一直愛我。」
我原本眼淚就沒止住,這下更是乾脆決堤,哭得稀里嘩啦。我緊緊抱住鍾塵,說:「你不用努力,我就很愛你了。剛剛的話只是隨口說說——擴充後宮是必然的,你是皇帝,我不想讓你因此落下昏君的名稱,你這幾日沒陪我,更是不得已,我怎麼會因為這兩件事怪你。只是有些事有時候我自己一時想不通罷了……」
鍾塵輕輕替我擦拭眼淚,眼中一篇溫柔,我見過他各種的模樣,但知道,他這溫柔的樣子,只對我一人。
我抽噎地看著他:「我也愛你,非常愛你。」
鍾塵輕輕吻住我,一如當年我們第一次接吻, 那時他是青澀的少年,我是懵懂的女孩,到如今始終不變的,是我們一直如此相愛。
那一刻,我只想這樣沒出息不爭氣甚至丟臉地只陪著鍾塵,裝作無知無覺地過完一生。
然而,終不似當年。
第五章 十三年前,在我的嘴唇邊那個比飄香還輕柔的吻
我與鍾塵第一次親吻,遠沒有後來那麼纏綿。 那是我知道鍾塵的真實身份——那也是太久太久之前。 鍾塵的身子那時已經好了許多,當時他已籌備許久,我常常看見有人不遠千里從京師來雁門關找他,而他一直待在我和師父的屋子 里,臉皮很厚,從來沒有顯露出過要走的意思。
他不走,我和師父也不好催促。師兄受別人邀請要去東邊行醫, 他想帶上我,我卻很是猶豫不決。
那個時候我已經十六,是第一次遇見鍾塵時鐘塵的年紀。
兩年的時間裡,鍾塵飛速地成長,身材越發挺拔,我要仰起頭才能看他,他已不如初時那麼沉默,卻還是不愛說話,看起來沉沉穩穩,已然是個大人。
我的人生里,閱歷少得可憐,長期相處國的男性,更是原本只有師父和師兄。
師父如我父親,師兄如我兄長,而鍾塵,我卻不知道該如何定位。
有時侯我會借著替他診脈防止舊病復發的原因跑去他的房間,我自小生活的無拘無束,毫無規矩可言,鍾塵也從不阻止,讓我待在他的房間裡看書。
我們兩個就在小小的屋子裡,他坐在案前,我坐在小椅子上,兩人中間隔著兩個火爐的距離。窗外是積年的皚皚白雪,屋內是橘色溫暖的火光跳躍,我看著書,不知為何總忍不住想去看鐘塵。
我想看他是不是又忍不住習慣性地皺起眉頭,想看他是不是一臉嚴肅地翻閱著別人帶來的信件,想看他……是不是也在看我。
那時候的我實在是什麼都不懂。我想,鍾塵長得這麼好看,且他不是我的師父,也不是我的師兄,只是一個毫無關係的人。那麼我想看他,大概就像想欣賞一幅畫那樣簡單。
這樣想通之後,我便肄無忌憚起來,有時侯乾脆放下書,托著下巴盯著鍾塵看。
鍾塵起初裝作不知道,後來有一日終於說:「你……一直看我做什麼。」
我大剌剌地說:「你長得好看呀。」
鍾塵一副無言的表情,好半天,又微微地笑了:「謝謝。」
他笑的次數屈指可數,我當即十分受用,連忙誇他:「你笑起來更好看!」
鍾塵笑意更甚,卻沒再說話。
起初那些人從京師里來,只是帶著信件和其他東西,神神秘秘的,後來,居然會帶來京城裡才有的稀奇玩意兒,藉由鍾塵之手送我。
我知道肯定是鍾塵他吩咐他們帶給我的,心裡十分感激,也想送他些什麼作為回報,但我那時才十六歲,除了年輕,我什麼也沒有。<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