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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可怕的,是趙書賢的眼神——他就這樣直視著她,眼中是勘破一些的清明,和讓人膽寒的陰冷。
一瞬間,安琢言有一種感覺,趙書賢是真的想殺了她!
她無力地伸手,輕輕握住趙書賢的手臂,道:「皇,皇上……」
趙書賢的手稍微鬆了點,卻依然沒有放開,他緩緩道:「就是這個東西?」
他知道?
安琢言絕望地閉上眼睛,輕聲道:「皇上……」
「是這個東西……」趙書賢卻像是聽不見她說話一般,喃喃道。
安琢言道:「臣妾錯了,是臣妾錯了!」
趙書賢慢慢鬆開手,安琢言這才得以喘息,伏桌大聲咳起來,臉上漲的通紅一片,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緩過神來,毫不猶豫立刻跪了下去。
然而膝蓋還沒挨著地面,雙手就被趙書賢給託了起來。
安琢言渾身顫抖,愣愣地抬頭,看著趙書賢。
「不必跪了,沒有意義。」他淡淡道,「那是什麼東西?」
安琢言愣住,她本以為趙書賢知道那是什麼才會……
趙書賢像是知道她的想法一樣,道:「朕不知道那是什麼,只是大概猜到。當年你父親,便是用這種東西,讓父皇沉迷鬼神之說,並對你父親言聽計從,對嗎?」
安琢言不敢說話,只垂頭輕聲喘著氣,趙書賢說:「那麼,這到底是什麼?」
她不想說真話,可趙書賢的語言冷似冰刃,表情更是她從未見過的陰沉,此刻的趙書賢,宛如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冰冷的身軀緩緩纏繞住她的脖頸……
安琢言閉上眼睛,哭道:「皇上,那是『潰神散』。」
「潰神散。」趙書賢若有所思,「聽名字便大概曉得作用了。」
安琢言道:「不是的,不是皇上您想的那樣,這個東西,只是在服用後,會有些恍惚,此時我說的話會對您造成一些影響,但,一次而已不會如何,要……要起碼半個月的時間……」
「半個月後,會如何?」
「如果這半個月內,臣妾每天都說一樣的話,您就會對此深信不疑……」安琢言含淚啜泣道,「皇上,臣妾只是不甘心就這樣被您拋棄,臣妾只是想挽回您……潰神散不會對您造成其他的傷害!」
趙書賢道:「父皇后來無法下決斷,行事遲緩,昏庸混沌,難道與潰神散,一點關係也沒有?」
安琢言一頓,趙書賢道:「若真是對朕一點傷害也沒有,只怕你早就用這個東西了。」
他竟然能想到這一層,安琢言冷汗直流,卻再說不出一句辯解的話,趙書賢伸手揉了揉眉心,道:「雖然還有很多疑問,但再問你,你也答不出來了,罷了……」
安琢言膽戰心驚地抬眼,卻見趙書賢嘴角竟然掛著一絲淡淡的笑意。
她大驚,下意識想要退後兩步,趙書賢那雙冰涼的手,卻掐住她的脖頸:「朕竟然讓你安好無恙地在朕身邊六年……整整六年……」
他嘴角上揚,聲音卻冰冷又悲愴,眼神更是可怕,安琢言搖著頭,道:「皇上,皇上……」
趙書賢逐漸加重手中力道,安琢言啞聲道:「皇上……臣妾……罪……不至死……」
「或許這一世是吧。」趙書賢的聲音清清淡淡的,宛如天邊飄過的一抹涼風,「可若算上上一世……」
安琢言瞪大了眼睛,在這瀕死之際,聽見趙書賢嘴中吐出「上一世」,她腦中竟閃過無數畫面,安琢言發出一聲哀嚎,趙書賢敏銳地注意到了,又一次鬆了手,將她狠狠往地上一丟:「怎麼,你想起來了……皇貴妃?」
安琢言抱著腦袋,陣陣哀嚎,滿地打滾,似是痛苦至極,這個模樣趙書賢很熟悉,因為十四歲那年的他,也有過這樣的經歷。
在戰場上意外受傷,醒來時卻得到了所有的,不屬於這一世的記憶。
痛,不止是腦袋疼,更是全身上下都疼的讓人無法忍受,與之相對的是,他想起了上一世所有的記憶。
這算什麼,他也不知道,他也曾迷茫,可這是記憶,不是夢。
伴隨記憶而來的痛苦與快樂,還有全然不同的心智,都絕不是夢。
大約便是因為太過真實,才會有那樣讓人難以忘記的疼痛隨之而來。
他安靜地看著安琢言痛不欲生地趴在地上,過了許久,她才慢慢睜開眼睛,卻已是滿頭汗水。
趙書賢饒有興致地看著她:「看來……不止朕一人可以想起來。」
安琢言看著他,愣愣的,最後竟然發出一聲輕笑:「皇上……鎮遠大將軍……哈哈哈哈哈哈哈……這些是真的嗎?是吧……可即便如此,你還是捨不得柳塵鳶,那樣了,你還是捨不得柳塵鳶!你想起來以後,再見到柳塵鳶,就該將她殺了!你沒有!趙書賢!!!我恨你……我恨你!!!」
她似瘋似癲,神態痴狂,趙書賢卻只托著下巴,不動聲色地看著她發狂,最後她又大哭起來:「為什麼……為什麼你不愛我?我到底哪裡不好了?我明明終於嫁給你了,為什麼,為什麼……」
等她哭過鬧過笑過嘶吼過,趙書賢才重新開口:「那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麼?若朕沒猜錯,是你對柳塵鳶用了潰神散,然後呢?你對她,到底說了什麼?」
安琢言披頭散髮跪坐在地,聽見趙書賢的問題,如死水一般的眼珠子才輕輕動了動,她看了一會兒趙書賢,忽然笑道:「皇上——當真想知道?」<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