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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勤華笑了笑,沒有說話。
安琢言看了眼窗外,神色悵然:「三天了,不知道皇上怎麼樣了……」
***
柳塵鳶趴在草蓆上,渾身上下都是鑽心的痛,四周安靜而黑暗,只有偶爾響起的呼嚕聲和雷聲。夜半風涼,不知何時落起了大雨,冬日的雨最惱人,像綿密的冰刺,穿過牆壁的縫隙,一點不含糊地刺滿了全身。
刑牢的牆壁雖然厚,封的卻實在不夠嚴密,靠外的那面牆上方開了個帶欄柵的窗口,碰上大雨大風,雨就全斜著飄進來了。柳塵鳶便是在冰涼的水汪中驚醒的,她有些吃力地睜開眼睛,感受著豆大的雨打在自己臉上,身上。
倒也並不是壞事,自己身上的傷口的血和被潑的鹽水也一併被沖刷了……她眨了眨眼,忽然想起鄭察告訴她張嘉死了的事情。
還有,張嘉是因為她而死的。
在這個瞬間,柳塵鳶忽然想通了很多事情,正如她之前一直在想,她明明什麼也沒做為什麼會落得如此下場一樣,張嘉同樣什麼也沒做。
可正是因為張嘉什麼也沒做,所以才丟了命。
如果他像鄭察一樣,狠狠的對她用刑,他必然不會死去,可他什麼沒有做。
柳塵鳶眨了眨眼睛,雨水混雜著淚水慢慢流淌,她忽然覺得很累,很累。
這個世上,大概不會有第二個比她更蠢的人了吧?愚蠢的認為會待在蘊哥身邊一輩子,愚蠢的嫁給了趙文帝,愚蠢的被趙書賢隨意拿捏……最後又愚蠢的輕信了安琢言,落得如此下場。她還害死了問蘭,害死了張嘉,不止如此,連問蘭的繡花鞋都被她給弄丟了。
照這樣下去,她很快就會死吧?明天大概鄭察會抓著她再鞭打一頓,她一定撐不過去的。
而且她最怕疼了,這一天所受的疼痛,大概比這一生之前每一天加起來都要來的多。
就這樣,在這個骯髒,烏黑的牢房中,結束這一生嗎?
即便不想就這樣死去,也沒有別的什麼辦法啊……自己除了哭,好像什麼也不會。
她死在這樣的地方,蘊哥會心疼嗎?不,應該說,蘊哥會知道嗎?還有趙書賢,他會讓人來把她鞭屍嗎?他們到底有多大的仇怨啊……
柳塵鳶又痛又冷,根本睡不著,心裡想著今夜可能是自己最後活著的一個晚上了,倒也並不多想睡了,只想趁著還活著,多想一點事情。
此時她聽見牆壁外傳來一點奇怪的聲音。
柳塵鳶微微抬眼,發現牆壁窗戶上的欄柵忽然被一個拳頭打飛了!
她瞪大了眼睛,一時間只覺得自己大概是在做夢。
然而下一刻,一個的腦袋就從那個窗口裡探了出來,那是一個帶著一張十分詭異的面具的臉。
那面具大小恰好遮住了他的眉毛直至上嘴唇的部分,面具以白色為底,兩頰處高高凸起,鼻下有兩道滑稽而詭異的鬍鬚,面具兩側則分別有一隻尖尖的紅色的耳朵。沒有被面具擋住的嘴唇和下巴隱約可以看出這是個男人。
雷雨夜,一張這樣的臉忽然出現在高高的窗戶之上,這場面實在詭異而恐怖,柳塵鳶無法動彈地盯著那張臉,卻發現透過面具,那人的眼睛極亮,在這黑暗中居然顯出了一股熱切……那人也在看柳塵鳶。
看清了柳塵鳶的臉之後,那張臉一閃又不見了。
柳塵鳶驚魂未定,只能安慰自己是在做夢——下一刻,刑牢的牆壁傳來猛烈的撞擊聲,一下,兩下……有人陸續被驚醒,也有獄吏小跑著趕來……
電閃雷鳴中,牆壁轟然倒塌了一片,恰露出個可以讓人隨意通過的大小。
外邊站著一個白衣男子,臉上帶著那個詭異的面具,他大大方方地走過來,毫不在意滿地污泥和髒水,跪在地上,又伸手挑起驚疑不定的柳塵鳶的臉,露在外面的略薄的毫無血色的嘴唇咧開了,像是露出了一個心滿意足的大大的笑容:「新娘子……新娘子!」
柳塵鳶幾乎要再次昏迷,被嚇的連尖叫都叫不出來。
她對面與隔壁的牢房中的人倒是被驚醒了,都坐了起來,紛紛瞪著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那白衣男子,然而白衣男子卻像是聽見了趕來的獄吏的聲音,他說了句「麻煩」,就把柳塵鳶直接給抱了起來,柳塵鳶痛呼一聲,他有些疑惑地側了側頭看著柳塵鳶,發現她背上手上全是血,頓時不滿起來:「誰弄的?!」
柳塵鳶當然無法回答,她只是驚恐地看著他,若不是透過面具看到的那雙眼睛和面具下的嘴巴下巴確實是人的,她幾乎要懷疑這個傢伙是妖怪了。
此時守夜的兩個獄吏已經趕到,他們看見牢內場景都是一驚,一人大吼道:「什麼人?!快放下囚犯!」另一人則哆哆嗦嗦地掏出鑰匙開始開門。
白衣男子看了眼他們,又低頭問柳塵鳶:「是他們把你弄成這樣的?」
柳塵鳶還沒來得及說話,那兩個獄吏已經沖了進來,白衣男子將柳塵鳶往肩上一扛,兩手朝前一伸,正正好掐住了那兩個獄吏的脖子,而後只那麼輕輕一折——那兩人還維持著錯愕的表情,腦袋一歪,竟是就這樣被取了性命。
柳塵鳶被他扛在右肩上,與其中一個獄吏離的極近,就這樣眼睜睜看著那人舌頭外伸翻著白眼一頭栽倒了,她終是忍不住又驚叫了一聲,那白衣男子卻收回手,小心地在自己髒兮兮的白衣服上擦了一下,然後伸手拍了拍柳塵鳶的腦袋:「新娘子不要怕,我幫你報仇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