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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從頭說起的話會很長很長,」楚辭道,「中間又發生了很多事情,可能要講好幾個小時。」
穆赫蘭元帥看著他,忽而道:「你真的是他的……」
楚辭也看著他:「我真的是林的兒子,雖然不是親生的,但他曾經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我的名字應該是叫林楚辭,但他很少這麼叫我,他平時都叫我小林。」
「可是,」穆赫蘭元帥低聲道,「如果西澤爾見過他,為什麼不老早告訴我?」
「我們都不知道他是誰,」楚辭眨了眨眼,「我只知道他是聯邦的逃犯,這也是他死之前才告訴我的。」
「那一整顆星球,」穆赫蘭元帥聲音艱澀,「就只有你一個倖存者?」
「還有西澤爾。」
穆赫蘭元帥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不言不語地打開終端按下通訊鍵,通訊頻道那頭,西澤爾的聲音剛才出現,穆赫蘭元帥就沉聲道:「你給我滾回來!就現在。」
西澤爾:「……怎麼了?」
穆赫蘭元帥接著道:「快點,要是兩個小時後我見不到你人,你以後就不用回家了。」
「……」
通訊斷連,楚辭偷偷瞥了一眼他陰沉的神情,道:「您可以問我,我都知道的。」
「讓他說,」穆赫蘭元帥冷笑一聲,「我倒要看看他還能騙我騙到什麼時候。」
楚辭小聲嘀咕:「也不能說騙吧……」
「我是他爸,又不是什麼外人!」穆赫蘭元帥鼻孔噴出一聲氣音,「一開始不知道也就算了,我記得很清楚,他專門來問過我這件事,啊?問了也不說,是想幹什麼?這次如果不是你開口,他是不是還要繼續瞞下去?」
楚辭嘆道:「可是這件事很複雜,非常複雜,您當時只是因為311艦隊的事故就不得不將他送出中央星圈,如果是您,您又不可能像他一樣一走了之。」
穆赫蘭元帥詫異道:「你還知道311艦隊?」
楚辭「嗯」了少一聲:「您不要把我當小孩子,我很厲害的。」
穆赫蘭元帥極其短暫地笑了一下,笑意很快隱沒在其他紛雜的情緒中,他沉默了幾秒鐘,道:「你一直都知道?知道林……你父親和我是朋友。」
「一開始不知道,後來才知道的。」
「難怪你那天在書房裡盯著那張照片看了那麼久。」
楚辭笑了笑,道:「我離開錫林的時候很著急,什麼都沒有帶,我本來覺得我都已經忘了他長什麼樣子,但是看到那張照片後又覺得,我沒有忘。」
穆赫蘭元帥問:「他後來……和之前比,變化大嗎?」
「老了很多,」楚辭道,「可能是害怕被人認出來,留了滿臉的鬍子,所以我小時候很討厭被他親。還經常戴著一副很重的眼鏡,後來好像有一點駝背,但不知道是不是工作的時候彎腰太久的緣故。」
「工作?」
「他給人家修無限網絡和調試信號賺錢,還經常鼓搗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穆赫蘭元帥張了張嘴,他無法告訴楚辭,自己記憶中的林和他所說的完全像是兩個人。他也無法想像,那個意氣飛揚、自由不羈的天才科學家是如何變成這孩子口中不修邊幅,靠著做零工維持生活的網修工。
他明明應該成就非凡,卻甘願蝸居在無名的小星球上聊以度日;他明明有朋友,他們可以比親兄弟還要親密,但他卻寧願孤身一人和這個孩子相依為命,以至於他離世之後,楚辭就變成了孤兒。
這時候穆赫蘭元帥才驚覺,和一個孩子談論他已故的父親是一件多麼殘忍的事情,他歉疚地道:「對不起阿辭,我不應該讓你回憶這些事情,節哀。」
「沒關係,」楚辭低聲道,「而且,這句話也應該我對您說才是……節哀。」
「確實,」穆赫蘭元帥苦笑,「我已經三十年沒有見過你父親了,但是忽然聽到這個消息,還是不能相信。」
他看向噴泉不遠處的演講角,感喟地道:「我們年輕的時候,林最喜歡周末來這裡,他是個無神論者,不信仰任何宗教,卻對埃爾·卡諾的自由主義充滿熱情,每每來這裡都要發表一二演講,或者和別人爭論不休,而我根本聽不懂他們爭吵的問題,就在旁邊等著。」
楚辭道:「那個時候,您一定很煩他吧。」
「沒有,」穆赫蘭元帥輕微地搖頭,「我沒有覺得煩。」
林和別人辯論的終局往往都是被他拉走塞進車子裡,在回去的路上,他還要再高談闊論幾句,而在這個時候,奧布林格·穆赫蘭只肖說一句,去東市場吃夜宵,林就會立刻將他的什麼「主義」拋之雲外,轉而研究如何填飽自己的肚子這一實際問題。
傑奎琳是不願意去改造城區的夜市的,但是謝清伊卻很感興趣,說來好笑,奧布林格和謝清伊的第一次約會,就是在夜市度過的。
那時候,穆赫蘭元帥想,他不僅不覺得煩,那大概是他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了。
交通管制兩個小時後才放開,因此等他們回到家裡的時候,西澤爾已經到了,穆赫蘭元帥滿臉陰沉地將西澤爾叫去了書房,楚辭和他擦肩而過的時候朝他比口型:「自求多福。」
西澤爾無奈地笑了一下,大概已經猜到了是什麼事。
謝清伊看著父子倆一個氣勢洶洶一個波瀾不驚地進了書房,進去之後還將門關得嚴嚴實實,不禁疑惑道:「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