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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辭還在糊老林巴掌和尊老愛老之間反覆橫跳,老林忽然卡著他的腋下將他抱起來,放在了角落裡一個廢棄的箱子上。
即使這樣,他的高度也依舊和老林相去甚遠。
老林道:「兒子,我有幾句話要對你說。」
「先回家去開星艦跑,路上說不行嗎?」
老林一隻手按住他的小肩膀:「就現在。」
楚辭不滿的撇嘴,聽見他道:
「永遠不要對叢林之心過度好奇,但也不需要敬畏。」
「每個人都獨立的活著,沒有誰,是別人的附屬品。」
「有機會的話,去卡斯特拉主星轉轉,那裡雖然比不上首都星,但是也能看得見藍天。」
楚辭聽得滿腦袋問號,懵逼道:「幹什麼,這個時候還裝逼,為了突顯你是學哲學的嗎?」
老林沒有說話,只是抬手拍了拍他的後脖頸。
接著楚辭感覺到皮膚上輕微的痛了一下,就眼前一黑,頭朝地栽了下去。
老林接住他,然後示意西澤爾抱走楚辭。
「你……」
「一針鎮定而已。」老林說著,兀自苦笑起來,「前幾天還說嫌他話多就打鎮定,沒想到這麼快就應驗了……」
他動作很輕的把一個小盒兒塞進了楚辭的口袋,小孩神情寧靜,就好像自然入睡的樣子。
「把他帶走。」老林沉著而快速的說道,「從這裡出發向北,遇到岔口左拐然後上到地面,二十分鐘就可以到家。然後立刻駕星艦離開錫林。」
他語速太快,話里的信息就像灌風般一股腦進入到西澤爾的腦海,他剛反應出一個念頭,才要開口回答,老林就已經繼續道:「我不太想讓你帶他回中央星圈,那裡光鮮亮麗但是藏污納垢,我想讓他活的簡單一些。」
西澤爾冷冷問:「你這是交代遺言?」
「我活下來的可能性很小。」老林繼續道,「不知道白朗寧是怎麼找到我的,但是他追了我十幾年,不會輕易放過,我會連累你們。」
「那你就這麼隨便把你的孩子這樣交給一個陌生人?」西澤爾冷笑,「你怎麼知道我會不會善待他,為他的生命負責。」
「西澤爾。」老林忽然叫道。
「如果聯邦還有哪個人能讓我無條件的相信他的品格,那一定是你的父親,穆赫蘭上將,所以我相信你。」
西澤爾嘴唇動了動,他似乎想說什麼,但是又沒有開口。
「孩子,你要知道,有時候人活著本來就是一種折磨。」
老林聲音依舊平穩而沉著,即使是在說如此絕望的一句話。
他掏出一件什麼東西遞過來,是西澤爾從制服上摘下來的領章,但是已經抹去了上面的姓氏和山茶花紋理。
「你到底是誰?」他又一次問,也是最後一次問。
可是老林的回答一如既往:「聯邦的通緝犯。」
「走吧!」他揮了揮手,動作有些疲憊。
西澤爾背著楚辭往他指向的方向走去,走了幾步聽見老林的聲音道:「如果非要知道,不妨去問你姑姑。」
西澤爾倏然回頭,卻發現老林已經消失在黑暗裡,不知所蹤。
於是心頭盤桓的疑問也就沒有辦法說出口——
他的姑姑,傑奎琳·德·貝爾弗特已經失蹤多年,但如果要追溯她失蹤的時間,似乎就是……十幾年前?!
「滴答。」
潮濕的穹頂滴下一粒冰冷水滴落在他額頭上,他瞬間將這些念頭拋卻在了腦後,大步往甬道深處走去。
一直走了快半個小時,他看到了甬道的出口。這時候輻射雨重新下了起來,但是很小,路邊的應急指揮燈苟延殘喘的發出微弱光芒,西澤爾偏頭,看到楚辭輕輕擱在他肩頭的小臉神情寧靜,仿佛只是自然沉睡。
他拉起防輻射服頭盔給楚辭套上,對著洞口的方向,低聲道:「一定要活著。」
洞穴里刮過嗚咽的風,沒有回答他的話語。
西澤爾的背影消失在街區拐角之後,老林才從洞裡走出來,望著荒涼悽慘如末日的街半響,苦笑著自言自語:「哪有那麼容易……」
他必須把自己送到白朗寧面前,只有白朗寧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西澤爾才能帶著楚辭無障礙的順利起飛。
此前他逃了十幾年,而現在,大概真的是好運氣到了頭。
如果只是因為基因異變事件,怎麼會驚動白朗寧這個執行總長?但他依舊疑惑白朗寧為什麼會發現他在錫林的蹤跡。
也許他永遠不會想到,這僅僅只是一次官場爭鬥而導致的巧合。
白朗寧是個典型的強硬好戰派,他是近幾屆執行總長中在任時間最長的一位,同時也是對基因異變事件反應最迅速、風格最狠辣、最肖似災厄紀裁判所的一位,曾一度被稱為,「獵光者」。
如果非要說,勃朗可算是恨老林入骨,因為當年他正是從他手裡逃脫,偷來了錫林這平靜的十年。
老林想,不知道這一次,他還能不能再僥倖活下去。
還能不能……帶著小傢伙去星辰間流浪?
也許能。
但也許……
更有可能會成為宇宙塵埃,在某一個平常的、陽光燦爛的日子裡,漂浮到他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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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澤爾剛剛走進後巷,就察覺到這裡的不同尋常。他的精神力極其敏感,即使身體負傷有所影響,但他依舊能感覺到陌生人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