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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朗寧皺著眉,臉上的疤痕在昏燈暗影之下如同一條猙獰的蜈蚣:「你上次見到王副局長是什麼時候?」
「就是,前天夜裡——不,昨天凌晨。」秘書忙道,「您要王副局長親自去了趟看守所。」
「後來呢?」
「後來王副局長說事情辦完了,就回家了。」
「他昨天沒來?」
「沒有,昨天是公休日。」
其實今天也應該是公休日,但是瑪利亞·杜賓德那個該死的娘們,竟然搞了這麼一出。
白朗寧臉色陰沉著:「出去吧。」
秘書退出去後,他再次給王成翰通訊,這次用的是他自己的私人通訊,可是忙音持續地一聲接連一聲,卻無人接聽。
嘀——嘀——嘀。
嘀……
沈晝不得不提醒王斯語:「你的終端有通訊進來。」
王斯語卻只是慢條斯理地應了一聲,並沒有要接這條通訊的意思。
「你找我什麼事?」她問。
「只是提醒你最近注意安全,」沈晝擰著眉頭,「另外,你要不要去杜賓德夫人那,那裡更嚴備一些。」
「不用,」王斯語聲音輕鬆,「我就不麻煩你們了。我馬上要去的那個地方很安全,再沒有比那兒更安全的地方了。」
她說著,像是想起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忍不住笑出了聲。
沈晝的眉皺得更緊。
王斯語道:「沒有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沈晝的喉嚨動了動,忽然道:「鐘樓號的事故是霧海的星盜做的,而他們之所以要劫持鐘樓號,是因為你母親收養的那個小女孩。」
他將王夫人為什麼會死的真相全盤托出。
王斯語面上的神情有一瞬間的恍惚,但卻很快就又恢復了平靜,她低聲說:「但是星盜為什麼要追尋那個小女孩,你也不知道,對不對?」
「嗯,」沈晝說,「我本來想等一切都調查清楚之後再告訴你。」
他頓了頓:「但我馬上就要走了,等我們再見面還不知要到什麼時候。」
「是啊,」王斯語惆悵地嘆了一聲,語氣低微,「也許……」
「什麼?」沈晝問。
「沒什麼,」王斯語搖頭,「你剛才說什麼,你要走了?去哪裡呢?」
「不去哪,」沈晝搖頭,「只是去調查其他事情,比如殺死科洛的真正兇手之類的,這樣的話,就不適合再光明正大的做律師了。」
王斯語很仔細地端詳著他幾秒鐘,就像是頭一次認識他似的。她消瘦的面頰顫了顫,疲倦的眼眸卻逐漸清明起來,最後匯聚成一點黯淡的神光,如同殘燭的最後一點星火,藏在她眼底,藏在她風雨飄搖的笑意背後。
「沈晝,我很高興認識了你。」她認真地道,「我想,科洛大概也是這麼想的。」
她站起身離開了咖啡館。
還是醫院門口的那家咖啡館,這是沈晝第三次在這裡見到王斯語,但他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總覺得,這應該也是最後一次了。
王斯語來的時候沒有開自己的車,她本想約一輛計程車,臨到頭卻又打消了這個想法,轉身走進了空軌站。她記得自己已經很久沒有乘過空軌了,特意選了一條比較遠的路線,空軌穿過夜潭的水底通道時,透明通道之外,水波蕩漾如夢似幻,細碎的漩渦中,水面透射下來的金色光影散作無數流星。
據說北斗學院的學園島有全聯邦最漂亮的的水底長廊,可是她忙忙碌碌的前半生,沒有一次機會能去看看,真可惜。
空軌很快到站了,王斯語走出站台,升降梯剛出來,就是警察局立案總署。她走了當事人通道,很快進去了,立案大廳有無數個窗口正在接待前來報案的人,每一個報案人都十萬火急,唯有王斯語看上去不疾不徐,姿態雍容。
「您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助嗎?」立案員問。
王斯語道:「我要自首。」
立案員愣了一下,道:「請問您是——」
王斯語的身體微微前傾,看著她道:「我叫王斯語,我殺了我的父親王成翰,他是基因控制局的副局長,他的屍體現在在玉山公館293號,我家中的冷藏櫃裡。」
立案員手中的電子筆「咚」一聲掉在了地上,她張了張嘴,似乎沒有反應過發生了什麼,連忙道:「您現在這裡不要動,我,我聯繫我們領導。」
就這樣,這個消息一層一層上報,直到傳入了警察局局長的耳中,局長面色陰沉地下命令,先將嫌疑人暫扣羈押,然後移交給調查局處理。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基因控制局副局長王成翰被自己女兒所殺的消息竟然不脛而走,等到警察趕來帶走王斯語時,立案總署外已經擠滿了記者,出現在各個新聞報導的頭版頭條。
也出現在白朗寧面前的終端投影上。
他抬起拐杖重重地敲著桌子邊緣:「廢物!竟然會被自己女兒殺死,真是越老越不中用!」
秘書低眉順眼地守在辦公室門口,一言不發。
半晌,白朗寧道:「去調查局看看。」
秘書有一剎那的怔忡:「您說什麼?」
「儘量把老王的屍體帶回來,」白朗寧面容陰鷙,語氣卻平靜如水,他抬起拐杖,如同一桿利劍般穿過了屏幕里的王斯語的喉嚨,「老王那裡有不少東西,不能落在她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