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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辭清了清嗓子,道:「很好。」
「萊茵先生去找人修星艦了,」達奇站在床邊,高大的身軀給原本就不亮堂的小屋投下一大片陰影,「你們應該明天就可以離開。」
他想了想,又安慰似的道:「別擔心。」
楚辭問他:「為什麼要擔心?」
達奇慢吞吞道:「沒有人喜歡霍姆勒。」
「那你呢?」
「我也不喜歡。」
楚辭從床上跳下來,若有所思道:「那為什麼不離開呢?」
這是他第二次問這個問題,上次問的是老費頓,他的回答非常籠統,楚辭只大概猜到他可能對外面的世界失望透了,所以才會選擇留在霍姆勒,可是明明,混亂危險的霍姆勒只會比外面更糟糕。
達奇聲音沉甸甸的道:「我們是通緝犯。」
楚辭愣了一下,問:「聯邦的通緝犯嗎?」
「聯邦的螻蟻!」
老費頓嘶啞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他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那裡,醜陋恐怖的面孔蒙上一層憎恨的陰影。
他恨恨道:「他們什麼時候管過普通人的死活?」
「可是在霍姆勒——」
「在霍姆勒至少沒有誰有心思去顛倒黑白,欺騙世人,」老費頓冷冷道,「這裡的人只想活著。」
楚辭目光寧靜的看著他,道:「您從前是聯邦人。」
「我從前是個歷史老師,」老費頓將一瓶水放在了床邊的桌子上,面無表情的道,「我的妻子基因異變成怪物襲擊了我的鄰居,我不得已將她殺死,調查局為了避免公眾恐慌,就歪曲事實,將她說成一個精神失常的殺人犯,在犯罪現場被擊斃……」
「她是一位公正而且受人尊敬的警督,就算是死,也不應該受到這樣的侮辱!」
也許是已經過去了太多年,他說這些話時候幾乎是雲淡風輕的,只是每一個音節都咬的很重,仿佛唇齒間都會溢出點凝滯的血腥氣。
「我對處理結果不服,於是上訴,被駁回,再上訴,再被駁回,」老費頓淡淡說著,「最後他們乾脆不受理,我就將整件事實寫出來發在公共媒體上,最後他們以編造、故意傳播虛假信息罪逮捕了我。在看守所里,他們讓我寫保證書,對我刑訊逼供……」
「拘留結束我被放出來之後第二次將我妻子的事實公布在星網上,」他嘲諷一笑,「然後我也成了精神失常的通緝犯,連帶著我的孩子,一起都被通緝。」
「所以你才帶著孩子來到了霍姆勒?」
「一開始並沒有,中間經歷了不少事情,最後才留在了霍姆勒。」
「這裡的人只為一件事而思考、奮鬥,那就是活著,」老費頓道,聲音麻木沙啞卻又透著歇斯底里,「這是人最原始,也是最簡單的狀態,讓那些所謂的秩序和法律都他媽見鬼去吧!」
楚辭沉默了半響,道:「那達奇的妹妹——」
老費頓的面容終於有了變化,就像是僵硬的殼裂開了一條縫隙,他終於流露出幾分痛苦和懊悔:「那孩子體質不好,得了輻射病,最後……也沒能活下來。」
他仿佛不願意回憶,卻又忍不住想要傾訴:「她病死的時候和你差不多大,長得很漂亮,像她媽媽……」
說著,他咧開嘴笑了一下,那笑容更像是即將枯盡的燈,只是火光閃爍,轉瞬就滅了。
老費頓說,幾百年前古董號墜毀在霍姆勒時,聯邦因為基因異變的大災難而無暇去救援這裡的人們;而幾百年後,他因為妻子基因異變而輾轉到霍姆勒,家破人亡,流離失所。
楚辭想起落水集上被老林殺死的小乞丐,想起老林,想起主衛三的空港大廳里,那個可憐的站務員,想起被站務員一口咬掉半個腦袋的莫森調查員……還有過往無數個一掃而過的新聞中,那些突發基因異變的人,和事件的受害者們。
從地球到銀河之外,人類文明的疆域在不停拓展,心智和科技在不停進化,人們常說,我們連災厄紀都挺得過來,還有什麼是人不能戰勝的。
可如果,你要面對的是自己一直信奉的文明理念呢。
一個叫費頓的人固執地說,他寧願遠離秩序,置身於混亂險惡之中,等待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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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最終,費頓先生還是給你了你聯繫他的辦法,」沈晝笑道,「儘管他一再強調,讓你永遠都不要再去霍姆勒。」
「是啊,」楚辭聳了聳肩,「但未來的事,誰又說得准呢?」
彼時他們剛剛離開霍姆勒的大氣層,正逐漸進入深遠的宇宙之中。
艾略特·萊茵找人修好了他們之前的星艦,而楚辭堅持要將自己從漆黑之眼開出來的那架古董星艦帶著,於是就暫時拆卸之,裝載進了底艙里。
離開霍姆勒的引力圈之後不楚辭就打開了人機互動接口,精神力網覆蓋上去,駕駛星艦成了一項輕輕鬆鬆的活計。
「我們先去山茶星,」艾略特·萊茵說道,「等我去換好懸賞金你們再回二星。」
楚辭和艾略特·萊茵商量過後決定懸賞金楚辭分六成,畢竟目標是他殺死的,而其他前端情報和準備工作都是艾略特·萊茵做的,所以他分四成。
這筆生意做的乾脆而愉快,艾略特·萊茵放鬆的躺在一張躺椅邊,眯著眼打量舷窗外的星空。
而楚辭在和馮·修斯通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