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7頁
「她都已經活了那麼多年,我無法想像她竟然也會死亡。」
卡萊·埃達平靜的道:「人都會死。」
「對啊,」撒普洛斯眼中有不可磨滅的哀傷,「後來我意識到,她也只不過是個普通人而已,她真的會離我而去。」
卡萊·埃達靜靜的看了他幾秒鐘,忽然開口,語氣很無奈:「那個女人為什麼會生出你這樣又蠢又天真的兒子?她竟然想讓你去爭奪資產。」
撒普洛斯撓著腦袋:「可能,她生你的時候用光了所有的聰明,到我就沒剩下什麼了。」
卡萊·埃達伸出手,在空中懸了幾秒鐘,最終落在了弟弟毛茸茸的頭頂。
撒普洛斯有些驚訝,因為自從十歲之後,埃達很少和他這個弟弟有什麼親密的舉動,如今已經過去了十幾年,他已經快要忘記,曾經的少年歲月也是溫柔的。
卡萊·埃達其實不算他真正意義上的同胞姐姐,這個秘密現如今只有他們姐弟倆知曉,連莫利都不知道。他們只是同母異父。卡萊是他的母親和他的叔叔私通生下來的,後來事情敗露被丈夫得知,她因此憎恨這個女兒,撒普洛斯降生之後為了討好丈夫,她將女兒卡萊賣給了地下黑幫。
但即使如此,在卡萊·埃達十歲之後,到她被掃地出門之前的那段時間,依舊是她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哪怕後來在黑幫里做最底層的奴役也不止於此。她母親是一個極度愛慕虛榮,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的女人,她根本不會在乎別人的感受,更遑論給兒女們「愛」。金錢和地位在她心中當屬第一,因此當丈夫得知女兒卡萊的身世之後,雖然顧忌面子並未將他們母女趕出家門,但是態度卻異常冷落。這是她完全無法忍受的,於是她將這一切都怪罪在年幼的女兒身上,經常當著丈夫的面用盡手段虐待她,企圖以此換取丈夫的原諒。
可是那個男人只會冷眼旁觀。
對於卡萊來說,直到撒普洛斯出生,她的日子才終於好過了一些。父親對這個兒子倒是頗為喜愛,時常親自教導,也許這就是他沒有像自己一樣變得心性惡毒的原因。他從小就擁有一種霧海人罕見的特質,善良。
他在母親將姐姐關進不見天日的地下室時,偷偷將地下室的門打開,無數次。聰明的卡萊當然不會因為溜出去而被發現,反倒是愚蠢的撒普洛斯有一次去偷開門的密碼時而被母親抓住臭罵一頓。諸如此類的事情不勝枚舉,也許撒普洛斯都忘得一乾二淨,可是卡萊卻記得一清二楚。
她只有三十多歲,但卻像是已經走完了一生。
在她的一生中,曾被拯救過三次。
第一次,是幼年的撒普洛斯打開那扇沉重的地下室大門時;第二次,是在星星將奄奄一息的她下水道里撿起,帶回威廉士的飲料店時;第三次,是她站在流理台前,一抬頭,看見所提斯從古老陳舊的樓梯上走下來。
可惜她和自己的母親一樣,是個惡毒的女人。
在底層黑幫混跡的時候她就清楚地知道,如果不惡毒,她就無法存活。
她將撒普洛斯逐出家門,殺了所提斯……善良也拯救過她,惡毒也拯救過她。過往之後,她還會做什麼,保護誰?殺死誰?她也不知道。
也許是她自己的死亡。
撒普洛斯像小時候那樣,在她手掌心裡蹭了蹭,卡萊·埃達卻收了手,淡淡道:「別沾到血。」
飛行器一降落,撒普洛斯就再沒有見到她,反倒是無聊閒逛的時候在住所的一樓大廳里遇到了西澤爾,他行色匆忙,看樣子正要出門。
「你要出去?」撒普洛斯叫道,「我怎麼沒有看見萊茵先生。」
「他沒有回來這裡,」西澤爾看了一眼終端上的時間,道,「我去找武器販子拿東西,你如果有什麼事就去找林,他在房間裡。對了,幫我提醒他記得換藥。」
撒普洛斯點了點頭,看著他的背影消失。
「換藥……換藥。」撒普洛斯念叨著走進升降梯,結果剛走出來就看見了楚辭,張口而出,「換藥。」
楚辭皺眉道:「什麼換藥?」
「西澤爾讓我告訴你,記得換藥。」
「他人呢?」
「說是去找情報販子拿東西了。」
「這麼早就過去?」楚辭挑眉,「不是下午才走。」
「走?」撒普洛斯只聽見了後半句,「你們要走,去哪?」
「去霍姆勒。」楚辭道,「我這次回來本來就是要去霍姆勒,結果因為你和埃達女士還有老婆婆忽然失蹤,只好推遲行程。」
撒普洛斯不好意思摸了摸頭:「每次都要你們來救……不過,你去霍姆勒做什麼?」
楚辭:「有事。」
中午西澤爾回來沒多久,艾略特·萊茵也回來了,他將手裡的箱子放在桌上,撒普洛斯好奇道:「這是什麼?」
「藥品。」
「可我們不是都已經在一百三十六層了,莫利不需要緊急救治了。」
「不是給安圖瓦夫人緊急救治的,」艾略特·萊茵解釋道,「是我們這這次行動的準備物資。」
「哦!」撒普洛斯恍然大悟,「林早上告訴我說,你們要去霍姆勒。」
萊茵點了點頭,卻聽見身後傳來一聲疲倦的詢問:「去那地方做什麼?」
眾人同時回過頭,見莫利老婆婆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門口,不知道是不是久病的緣故,她看上去比之前更加蒼老消瘦,似乎一陣風就可以吹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