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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換了一次彈夾,回頭去看的時候,丹蔻飛揚的紅髮剛剛落入了街角的黑暗裡。
但願她能活著過去。
哈維爾想,然後推著已經千瘡百孔的垃圾桶往前進了一段距離,他的小腿擦著地面,留下一道一道被塵土掩埋的血痕。他本來就重傷未愈,現在又重臨險境,被幾面包抄著……哈維爾自嘲的笑了一聲,還以為自己能多活幾年。
他打完了身上最後一個彈夾,然後扔掉槍,從靴子邊拔出匕首,準備割斷菲勒那群狗雜種的喉嚨,或者必要時候,割斷自己的喉嚨,匕首的寒光倒映出他滿是血污的塵囂的臉——
他的臉忽然從匕首刀刃中消失了。
哈維爾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不是他的臉消失了,而是周圍所有的光,包括探照燈、路燈、終端上的照明燈全都驟然熄滅,只剩下槍彈未盡的星火,和一條街之外,濃煙滾滾的旅店。
火勢漸靡,像黑暗幕布上鑲嵌的金紅的邊兒。
和他一樣暫時被黑暗侵襲思緒的還有他的敵人,但他們的反應似乎要更慢一點,傳到哈維爾的耳朵里,只剩下兩三聲詭異的「呃」,然後黑夜就歸於靜寂,安靜得好像,這本就是一個稀鬆平常、安然入睡的夜。
三分鐘。
一盞路燈悄然亮起,像是害怕被人發現般,光線異常昏暗。
「咚」一聲悶響,哈維爾看過去,那路燈的光影映照之下,一個肥碩的男人從旁邊的矮牆背後跌了出來。
哈維爾看著那個像面袋子般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男人,驚愕的微微張開了嘴,然後他的視線里出現了另外一道人影,被路燈昏光拉得細長。
他不由攥緊了匕首,視線上移,卻看到一張和硝煙、和槍火、和混亂械鬥格格不入的臉頰……也許是路燈過於昏暗了,發散的光線勾勒出她的輪廓都有些失真,像是虛焦了的老照片,色彩對比極其濃烈,墨色英氣的眉、深邃卻明亮如星火的眸子,和暗色光之中,顯得顏色有些深的嘴唇。
哈維爾記得這個少女,她的臉實在太有辨識度,幾乎到了過目難忘的地步……丹蔻說她是艾略特帶過來的,他受傷醒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可是她為什麼會這個時間點出現在這歌地方?
「丹蔻呢?」少女問。
哈維爾心中警惕,不露聲色道:「我讓她先走了。」
「去哪?」
哈維爾道:「不知道。」
他話音剛落,地上身材肥碩的男人忽然暴起,帶血的臉孔神情猙獰的朝著少女的脊背撲過去,而那少女神色不動朝著背後開了一槍,精準命中男人的眉心!
空氣中再增一縷血腥味,雖然只看見了一具屍體,但是哈維爾知道,這裡埋伏的其他人也都變成了死屍。他心裡忽然產生了一個連自己都覺得很荒謬的想法,這些人,全都葬身於眼前這個美麗少女之手……
楚辭按了一下終端,在通訊頻道里對艾略特·萊茵道:「我找到哈維爾了,會儘快帶他到你說的安全屋。丹蔻還沒有走遠,你可以直接通訊讓她回來。」
哈維爾再次怔住,他下意識道:「你怎麼——」
而楚辭打斷了他的話:「還能行動的話就跟我走。」
一個小時後。
狹小的安全屋內燈火被按亮,艾略特·萊茵在聖羅蘭不少藏身之處,這只是其中之一,接近螢火廣場的中心線,但卻已經是脫離了慕容開的管制區,在凱特蘭的地盤上,菲勒不敢輕舉妄動,他們暫時是安全的。
丹蔻和艾略特·萊茵都已經提前抵達,而楚辭因為哈維爾傷重拖延,用了一個小時才過去。
「醫療箱。」
丹蔻連忙找出醫療箱遞給楚辭,楚辭一邊將醫療箱內的各種工具和藥品拿出來,一邊頭也不抬對哈維爾道:「那邊躺著。」
哈維爾眉毛上凝結著血痂,但他還是皺起了眉,像是沒有理解楚辭的話似的反問:「什麼?」
楚辭淡淡道:「想死可以提前打招呼。」
「小鬼,說話注意點!」哈維爾試圖拔高聲音,但他明明顯中氣不足,說出來的話也就沒什麼震懾力。
丹蔻小聲對哈維爾道:「之前也是她給你包紮的傷口。」
哈維爾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艾略特·萊茵架著,強行按在了牆邊的行軍床上。
楚辭動作飛快的剪開他的衣服,清除之前的止血凝膠和縫合線打算重新縫合,而艾略特·萊茵問哈維爾:「松陽沒有消息過來嗎?」
「沒有,」哈維爾閉上了眼睛,語氣有些疲憊和痛恨,「所以我猜測菲勒應該已經動手了,松陽顧不上聯絡我……」
「趙安已經死了,」艾略特·萊茵道,「但是他的死亡不會對菲勒的計劃有很大影響。」
聽到這個消息哈維爾有些意外,剛要開口詢問的時候,楚辭一扯掛住他肩膀傷口的生物纖維線,他頓時疼的說不出話來,而艾略特·萊茵接著道:「距離慕容回來還有29個小時,但是我們沒法等著他了。」
他從終端上投射出一張動態地圖:「因為趙安的情報,菲勒首先攻占的是3號機甲庫,也就是我剛來聖羅蘭那天晚上的事情,我在早晨得到的消息,趕了過去,這個白天過後,4號倉庫也淪陷,菲勒的人逼進到達爾夫街區邊緣,我們知道趙安叛變。」
「但是這個時候再討伐他無濟於事,哈維爾受了重傷,當天晚上的激戰中,我掩護著他逃出了達爾夫街區去到丹蔻那裡,而同時,簡純——也就是留守的機師之一,動用了兩台機甲將菲勒逼撤出了達爾夫街區,雙方暫時休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