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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妮發了一會呆,低下頭擺弄著終端,給另外一個朋友通訊。
「餵?你這幾天去哪裡了?終端是也一直都閉合的。」朋友的聲音里透著真情實感的擔憂,這讓蕾妮有點高興。
「我有點事情,」蕾妮道,「不過現在已經處理完了。」
「那你趕緊回來吧,」朋友說,「吉爾都要生氣了,你們都不在。」
蕾妮微微皺眉:「除了我還有誰不在?」
「溫巧安,前天有個客人非得要黑頭髮黑眼睛,可是溫巧安不知道去了哪裡,通訊也聯繫不到,」朋友壓低了聲音,「這要是往常吉爾肯定已經去她家裡抓人了,可是這次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沒去……」
蕾妮胡亂答應了一聲,斷掉了通訊。
她離開小公寓,小心翼翼地返回自己家裡時,門口雖然依舊貼著是無數封條和咒罵的標語,但是已經無人蹲守,她費力將那些貼紙都清楚掉,進去卸掉濃妝,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思索再三之後還是去了溫巧安的家裡。
這是她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再者,她想要幫沈晝問到那個官員的情況。
溫巧安也住在距離旅館街不遠的地方,這裡是整個首都星房租最便宜的地方,蕾妮以前經常來溫巧安家,因此知道她家的備用密碼,在敲門無果後她便直接開門進去了。
屋子裡空無一人。
溫巧安的房子也不大,只有一間臥室,臥室的衣櫃門敞開著,床上散落著亂七八糟的衣物,像是著急出門沒有來得及收拾一般。蕾妮走進臥室的時候不注意被地上的什麼東西絆了一下,低下頭,原來是一件掉落的內衣。
床邊的菸灰缸里杵著數根菸蒂,旁邊是一包吃了一半的零食。
顯然,溫巧安並不在家。
蕾妮心下疑惑,就在她走出臥室要來離開的時候,一回頭卻發現廚房的門緊閉著。
這本來沒什麼。可是她和溫巧安相熟,知道自己的朋友朋友抱怨小客廳沒有窗戶,為了那一點可憐的自然光,她自從搬進來,廚房門就沒有關上過。
蕾妮慢慢走過去,抬起一隻手,推開了廚房門。
廚房比小客廳要明亮一些,因為循環風系統上方有一扇小窗,卻又因為這裡空間過於逼仄而顯得有些陰冷,像一個四四方方的牢籠,或者棺材。
蕾妮抬起頭,循環風系統出風口旁邊,是半嵌入牆體的冷藏櫃。
廚房裡什麼也沒有,蕾妮說不出是失望還是慶幸地,準備離開。
可就她將要轉身邁步的時候,她像是受了什麼召喚,亦或者是下意識的,她的目光再次落在冷藏柜上。
那柜子的櫃門縫隙里,垂落出來一根細細的,黑色的頭髮。
蕾妮退了回去,她猶豫著,按開了冷藏櫃。
一陣冷白的霧氣散開,第一眼望過去時,這方小小的柜子被塞得滿滿當當。而等冷霧散盡,蕾妮驟然看清楚,那柜子里裝著一個人!
她扭曲成活人絕不能有的姿勢,就像是摺紙一般,被折成小塊塞進了冷藏櫃裡……膝蓋蜷曲著,手臂貼在背後,頭顱藏在腹前,裸露的小腿和腳趾已經凍成了慘青色,而她的頭髮,黑色的頭髮從她摺疊的軀體縫隙之間蔓延出來,像是黑色的水藻,一片一片貼在冷藏櫃邊緣。
蕾妮不自覺地開始顫抖,她的喉嚨里湧上來一股強烈的噁心感,一同迸出來的還她恐懼的尖叫,但只有極其短促的一聲,蕾妮就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
像是擔心驚叫聲溢出來,她兩隻手都緊緊地扣在嘴唇上,因為用力過猛,她一瞬間產生了窒息般的眩暈。她後退兩步靠在門口,好半晌才意識到自己連牙齒都在發抖,她不敢再抬頭是去看哪怕一眼冷藏櫃,可那副畫面卻像是陷入了她的短暫的記憶中,哪怕她不去看,可腦海中卻還在一遍一遍的回放。
……那截慘青的腳踝上是暗紫色的裙擺,這一定是溫巧安的衣服,因為那還是蕾妮陪她去中心城的商場買回來的,很貴,要兩千多因特,抵得上她們一個星期的收入。
蕾妮彎著腰,發出不可抑制的啜泣聲,她幾乎不經過的大腦的,抬起終端想要報警,可就在打開通訊頻道的那一瞬間堪堪止住,她低頭咬著牙,快速將冷藏櫃門關上,手忙腳亂地從包里翻出濕紙巾擦掉自己剛才碰過的地方。
她的腦袋在發昏,她竟然一時間想不起來自己剛剛有沒有用手去碰地上那件內衣。她攥著濕紙巾離開了溫巧安的家,中午時分,外面的陽光正好,可她卻覺得遍體生寒。
溫巧安死了……
她被人殺死藏在了家裡的冷藏櫃中。
不論誰是兇手,蕾妮卻仿佛看到了自己,看到了倒在血泊中已經死去的自己。這也許就是她的下場,不會有誰能拯救她——
她匆匆忙忙的想要回家,可是走到樓下時卻又像受驚了一般轉身就跑,她沒有地方可以去,離開首都星也痴心妄想,因為她的身份卡還抵押在吉爾手中,而且她也沒有足夠的錢去買機票遠走高飛,她只是一個出賣身體的女人,她鬥不過吉爾和老闆,她唯有任他們擺布,直到生病或者死亡。
蕾妮穿過旅館街,明明身邊都是陌生面孔,可她卻覺得每一雙眼睛都仿佛看著自己,讓她覺得無處遁形。
她走進了空軌,但是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空軌啟動之後過了一段時間,她看到一個熟悉的站點就跟著人流下去了,走出站台之後才發現這裡竟然是沈晝給讓她來的那個小公寓的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