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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學文跟雲斌兩個被親兒子當著人面兒說到這種地步,已經算得上顏面掃地,兩個人都繃不住,褚學文腦門兒上的青筋都快蹦起來,氣得拿起就近的杯子抬手就扔,酒液潑灑得到處都是,酒杯擲得挺准,正中褚雲端腦門兒,發出嘣得悶響,隨後遵從重力掉到地上,啪得一聲四分五裂碎一地。
褚學文指著他的鼻子罵:「你他馬真當我不敢打你是不是?!老子生你養你三十幾年!培養你成才成人,你就這麼對待我?草你馬的白眼兒狼!」
褚雲端摸了一下腦門,見手上沒有血跡,只有酒水濕漉漉流下來,就沒在意,蹙起眉,說:「你再動我一根兒手指頭我就報警。」
雲斌拽著褚學文的胳膊勸:「別說了。」
褚學文反身把他推開,罵:「就是你他媽的爛基因,要不然他能長成這德行?不孝不悌……」
褚雲端一聽見他那些清朝的道德標準就無語,沒等他說完,已經不理他了,轉頭對上貝建國,說:「您是貝銘的爸,我沒法兒開口,只能說我們同性戀跟你們異性戀不一樣,我們結婚以來都是互相肏,他肏窩的時候,我叫得比他還浪。」
好好一桌年夜飯,硬生生被吃成了散夥飯。銘盛華本來為了攔架站起來,這時候又坐回去,也不管他們其他人,自己夾了一塊粉蒸排骨吃。
貝建國被罵得好沒意思,大過年的,這荒郊野嶺路上連個計程車也沒有,不好走,只好跟著銘盛華坐下,也夾了一塊排骨。
只有褚學文咽不下這口氣,大聲往樓上喊:「沒良心的東西!」
雲斌又拽了他一下,不耐煩道:「行了!」
褚學文轉頭把氣撒在他身上:「你個爛人!你……」
「操泥馬的有完沒完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褚雲端剛剛的造反給了雲斌勇氣和底氣,他把筷子一摔,也站起來,「老子忍你這麼多年你真當我是泥捏的了?」
褚學文整個給罵懵了,既有對雲斌竟然敢反抗的震驚,也有權威受到挑釁的憤怒,抬手朝著臉扇了雲斌一巴掌。
脆響。
雲斌愣了短暫的一瞬,隨後,想也沒想掄圓了胳膊朝著他腦袋上還了一巴掌,把褚學文幾乎整個人扇飛,掀翻在地上,雲斌直接騎到他身上,左右開弓又掄了好幾下,一邊打一邊罵:「肏泥馬的!讓你打我!肏泥馬的!」
銘盛華趕緊放下筷子去攔。貝建國也不敢說什麼了,等銘盛華把雲斌攔住,趕緊去扶地上的褚學文,褚學文已經被打得臉都腫了,嘴角流血,狼狽不堪,躺在那兒奄奄一息,站都站不起來。
雲斌平常沒有鍛鍊的習慣,這一仗打得氣喘吁吁,給銘盛華攔著也沒再動,抹了把汗,扶桌子坐下。
銘盛華見這倆人都沒有打架的力氣了,才說:「吃飯吧,大年三十兒,大過節的,好歹吃口餃子。」
褚學文也扶著椅子坐下,臉被打得豬頭一樣,竟然沒再吭聲。
貝建國也說:「快吃吧,菜都涼了。」
樓上貝銘蒙著被子,褚雲端挨著他坐在床沿兒上,隔著被子摩挲他的肩膀,說:「寶貝兒,不生氣了,我都替你罵過了,罵得他們狗血淋頭。」
貝銘沒說話。
褚雲端輕輕把蒙在他腦袋上的被子拉開,裡面的貝銘窩在那兒蜷得像個蝦米,把臉埋在手心小聲啜泣,哭得委屈極了,額發被汗膩在臉上。
褚雲端給他哭得心裡難受,俯身過去,狗似的蹭了蹭他汗濕的臉頰,沒再勸,只是輕輕把他的鬢髮撥到旁邊。
貝銘哭了好一會兒,止住抽泣,嗓音濕漉漉的,問:「他們都走了嗎?」
褚雲端說:「沒呢,我現在就把他們都轟走。」說著就要站起來。
「別!」貝銘一時給他鬧得哭笑不得,「你下去陪他們吃飯吧。」
褚雲端說:「那你呢?」
「我不餓。」他把臉上的眼淚擦乾,說,「我背單詞,我考研,我找工作,以後再也不讓你養我了!」
「那怎麼行?」褚雲端說,「你既不喜歡我的人,也不喜歡我的錢,你以後要是自己賺錢,我連唯一的價值也沒有了,你是不是要拋棄我了?」
貝銘沒笑,癟了下嘴,要哭不哭,坐起來,朝他伸出兩條胳膊。
褚雲端傾身抱住他,說:「我很慶幸我們不用為生計發愁,有足夠的錢保障我們的生活,你不必為了證明什麼而浪費時間去賺錢,我知道你有這個能力。」
貝銘抽噎著說:「可我當初結婚就是為了你的錢,為了不勞而獲。」
褚雲端一邊摩挲著他的背,很溫柔地笑了一下,說:「那你現在得到了,只不過贈品是我。」
貝銘抱著他,小聲說:「你不是贈品。」
褚雲端故意說:「你說什麼?我沒聽清。」
貝銘不說話了。
電視裡春節聯歡晚會已經開始,銘盛華拿了幾個盤子,將桌上的幾道菜各撥出來一點兒,說:「倆人晚上估計就餓了,給他們留點兒乾淨的。」
雲斌說:「現在叫他們下來吧,菜都沒動,別撥了。」
銘盛華笑笑,說:「剛吵完架,臉皮薄,肯定不下來。」
雲斌哼了一聲:「我們家那孩子臉皮可不薄,你別管,我去叫。」說著站起來,噌噌就上了樓,沒到他們兩夫妻門口,只站在半截樓梯上,喊,「褚雲端,貝銘,下來吃飯,菜都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