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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秋暝心驚膽戰,“那師叔當時可好?”
張知妄嘆息:“我只傷了左肩,師叔卻傷及筋脈,故而之後派中比武他也未去,不然恐怕這掌門,他也是爭得的。”
“師叔閒雲野鶴,自是無心於此,”沈秋暝拍拍他左肩,“何況就算師叔當時不受傷,怕也是勝不了你吧?你不是號稱天資之高,武林百年難遇麼?”
明知他那句諷刺遠過於吹捧,可張知妄聽了這句還是禁不住勾起嘴角,輕咳一聲,“此事其間隱情,你聽我慢慢道來。”
許是旅途勞頓,第二日日上三竿沈秋暝才堪堪起身。他打著哈欠慢悠悠地晃去飯堂用了早膳,便前往派中議事的正堂。一進門只見諸位長老都神色平和地望著自己,又見張知妄居中而坐,對他微微頜首,顯是已為他在諸人面前開脫過了。
沈秋暝對幾位師叔師兄拱手作揖,笑道,“去而復返,不講信義,此番秋暝現眼了。”
諸人自是笑吟吟地一番客套,沈秋暝又對林知非腆著臉笑道,“師兄那兩瓶靈藥我還未趕上用,若是師兄心疼了,師弟我自會原樣奉還。”
林知非哭笑不得地看他,“那藥雖是稀奇,卻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東西,你之後還得去北疆,總歸還是能用到的。”
玄明子亦在一旁道,“雖有了靈丹妙藥,行走江湖卻也要小心謹慎,切莫托大。”
此番與鶴鳴眾人重聚,沈秋暝一直未有機會與玄明子單獨敘話,說來也怪,玄明子號稱“俠道”,性情恢宏疏狂,與沈秋暝很是相類,也是個知交滿天涯的人物。可沈秋暝在派內時卻於他不甚稔熟,除去偶有幾次玄明子代唐照臨授課外,幾乎與此人毫無交集,或許是常去監院受罰的緣故,反而與古板端肅的正明子最常打交道。
“師叔教導的是。”沈秋暝低頭行禮,卻聽張知妄傳音道,“今日約了殷莊主一道去伯倫居,你先去尋他,我處理些派務。”
於是尋了個由頭,沈秋暝便匆匆告辭,張知妄狀若無意地瞥了眼他的背影,卻聽林知非慨嘆道,“兩位師弟比起幼時,更是情好日密,師尊在天有靈定會欣慰。”
張知妄對上他正直無比的目光,面不紅心不跳,“我二人自會想扶相依,定不負師傅師兄所望。”
張知妄推門進去的時候,沈秋暝正與殷儉行推杯換盞,桌上七七八八擺著數個酒罈,卻只有一碟花生米權當小菜。
“師兄,你來的正好,殷莊主慷慨解囊請咱們吃菜喝酒。”沈秋暝沒好氣道。
殷儉行端起酒杯對他笑笑,“許久未喝的如此暢快了。”
張知妄一陣無語,搖搖頭,吩咐小廝前去加菜。
另一邊那二人還在說著醉話,沈秋暝借著酒意問:“世人皆說你一夜白頭乃是為情所困,我一直好奇,讓富甲天下的殷莊主如此魂牽夢縈、不得解脫之人該是如何的仙姿絕色?”
殷儉行抿了口酒:“再如何絕色,也不過是個死人。”
張知妄蹙眉,坐到沈秋暝身側,輕扣他的脈門,見他脈象強健才放下心來。
殷儉行注意到他動作,醉眼朦朧:“更何況與人相知相許,哪裡僅僅是看姿色?”
沈秋暝滿臉驚異,“不看姿色看什麼?”
張知妄的手指又用了幾分力,似笑非笑地看著沈秋暝。
大概是酒壯慫人膽,沈秋暝竟理直氣壯道,“不然同樣都是師兄弟,為何我偏偏看中他?若是他長成知非師兄那樣,你看我……”
“你如何?”張知妄柔聲問。
他冰雪容顏上綻出一抹春花之笑,讓沈秋暝禁不住打了個寒噤,又見殷儉行在一旁黯然銷魂,不由出言寬解道,“莊主也不必太過悲切,若是你所愛之人見你今日形狀,怕也不會好受。”
殷儉行抬眼看他,指指張知妄,“他知曉其中原委,日後讓他告訴你便是。至於我殷儉行情感動天、痴心一片這般的傳言,以後不必聽信。我不過是個追名逐利的活死人,早就沒了心失了竅,這些話倒還真的是捧殺我了。”
沈秋暝聽得愣怔,張知妄卻輕輕在桌下執了他手,輕輕捏了捏。
“也罷,”殷儉行從袖中抽出一張銀票扔給小二,又打開一壇酒,對著他們清淺一笑,“再過半個時辰,我怕就要醉倒了,你們自便罷。”
剩下二人面面相覷,果不其然,只過了一炷香的功夫,殷儉行便扔了酒罈醉死在桌上,廂房裡一片濃郁酒氣。
“果然言而有信。”沈秋暝喃喃道。
第48章 此恨不關風與月
請客的昏昏倒地,主客也醉的七暈八素,作陪的留著也沒意趣,張知妄便差了殷莊的小童將殷儉行送回去,他自己背著沈秋暝慢慢往回走。
聽聞靖西王數十萬大軍進了京畿道,陳兵鳳翔府,長安城內自也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城門時開時閉,往來的皆是風塵僕僕的斥候。
“聽聞……”沈秋暝打了個酒嗝,濕熱酒氣噴在張知妄臉上,“聽聞朝廷動了南衙府軍,還求了吐蕃援兵,西蜀王那裡戡亂有望,咱們就快能回去了。回鶴鳴之後,我便向正明子師叔請命,娶了你可好?我保證不納妾,也不要你嫁妝。”
張知妄極嫌棄地扭過頭,“醉話連篇,斯文掃地。”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沈秋暝倒是認真得很,扯住他的袖子不放,“回去稟明了高堂,我就去鶴鳴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