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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秋暝撇撇嘴角,“師兄真是老實,這盟主只負責統領,而武林中事,各個門派誰不想分一杯羹,師兄大可無為而治,與人方便,自己清淨。”
“也罷,”張知妄終是淡淡道,“既然眾位抬愛,我張知妄若是不應承了,怕是於武林上下不好交代,只是我尚未復原,還請二人捎話給清微道長、素禪方丈,就說張某人位卑言輕,又纏綿病榻,武林中事還請兩位泰斗暫代,待我傷愈再選賢任能,重做計較。”
見他答應,另二人也是放下心來,殷儉行按按額角,對沈秋暝道,“說過了武林盟之事,還有一事也需讓你知曉。”
“哦?”
“最近方方得到消息,說是突厥的金頓可汗暴斃,糧草亦是被燒,已然退兵而去,這北疆的戰事怕是平定在望。”
沈秋暝大喜:“那不是大大的好事!”見殷儉行面色沉鬱,他又蹙眉問道,“可是忘塵叟那邊生了變故?”
張知妄淡淡聽著,手指在杯沿輕叩,雖知自己疑心過重,可看見沈秋暝如此關切,還是禁不住心中泛酸,不由自嘲一笑。
“不錯,忘塵叟確實是陷在了北疆,”殷儉行搖頭,“他身世成謎,我也慣來猜想他或許與朝廷有所牽連。可他一貫行事謹慎、明哲保身,此番為何竟將自己折了進去,我卻是如何也想不通。”
沈秋暝與張知妄對視一眼,沉吟道,“朝廷呢?總不能過河拆橋,如今不管他的死活了吧?忘塵叟……據我所知,他與尚書左僕射周玦有幾分交情,總不會見死不救吧?”
“周玦這次似乎也隨軍了?”謝逸插口道。
幾人默默無語,張知妄忽而道,“不管朝廷是何打算,既然人已經陷在了北疆,他去北疆前又曾和你通過消息,論交情還是論義理,你都該去救他一救。”
沈秋暝抬眼看他,“師兄又要趕我走?”
張知妄看著杯中之水:“我這裡已無大礙,只需安心休養,你且放心走。不過……武林盟也好,鶴鳴派也罷,俗事纏身,我一人之力哪裡忙得過來。你可要記得,早些回來。”
沈秋暝深吸一口氣,“也罷,既是如此,長安離北疆也不甚遠,我明日啟程,估摸著五日之內便可趕到,多謝殷兄報信。”
殷儉行拱手:“沈兄客氣,忘塵叟身陷險境亦是為了天下蒼生,能為這樣的義士略盡綿薄之力,正是殷某之幸。”
張知妄依舊面無表情,可眼光從未離開沈秋暝臉上,謝逸識趣地起身,“殷莊主,明日沈兄便要走,想來還有諸多事宜需要準備,咱們也便不叨擾了罷?”
殷儉行又寒暄了幾句,方隨著謝逸去了,院中又只剩下他們二人。
半個時辰前的旖旎繾綣盡數不見,只余陣陣難耐沉默。
“師兄……”沈秋暝欲言又止。
張知妄抬眼:“可還記得我說過什麼?你是寒來暑往天上雁,我這裡哪裡束縛得了你?何況,若不是為我的事情耽擱,你早也已到了北疆,說不準忘塵叟早已被救出來了。”
沈秋暝湊過去,從背後摟住他的腰,將臉埋在他頸項,悶聲道,“完了師兄,你這麼一說,我又有點捨不得去了。”
張知妄並未掙脫,卻輕嗤道,“怎麼,還要我奏一曲平沙落雁或是長相思送你麼?”
沈秋暝輕勾唇角,輕聲道,“若是此番能得圓滿,我定不讓師兄再奏那平沙落雁,不如舍了那淒涼簫管,換以琴瑟……”
第63章 高城望斷塵如霧
沈秋暝只花了八日便到了北疆,可他找到忘塵叟那日,卻已是七月十五。
之後的輾轉顛沛,倉皇流離就連沈秋暝這般的江湖老手也覺狼狽不堪,幸而途中碰上忘塵叟先前布置的援兵,不然還不知他二人會是如何下場。待一行終於脫離險境在武威落下腳來,沈秋暝才得空與忘塵叟一敘別來情狀。
“我這大半年過的是什麼日子,”沈秋暝將雲中劍擦拭乾淨,收回劍鞘,“說到底還是托您老人家的福!”
忘塵叟面色慘白,強打著精神笑笑,“可你不還是來了?”
沈秋暝從袖中將那塊羅帕取出,珍而重之地放在忘塵叟手中,“這個禍害物什,今日可算是物歸原主了!”
隨手接過,忘塵叟淡淡看了眼手中羅帕,面無表情地默然許久,忽而運起內力將它化作齏粉。
沈秋暝一愣,萬沒想到這個害得自己被人追殺數月的緊要東西就這麼沒了,不由驚道,“你這是做什麼?”
“你說……”忘塵叟喃喃道,“這世上紅塵紛擾,喧喧嚷嚷,可有誰真的離不得誰?而人將死之時,合眼斷氣的那一霎,當真是塵寰盡忘麼?”
他這副柔腸百結的樣子,若是換了先前那薄倖多情的沈秋暝,此時此刻最多不過好言寬慰幾句,心下還不知是如何的嗤之以鼻。可如今的沈秋暝到底也曾生死相許,轟烈一場,見他這般模樣,自然福至心靈,瞬間了悟。
“怎麼?哪家的美人兒負了你?”沈秋暝故作輕浮,卻小心端詳忘塵叟神色。
忘塵叟今日並未易容,可或許是麵皮戴的久了,這隱去七情喜怒的功夫怕是連張知妄都得甘拜下風,只見他輕快一笑,看不出半分不悅,“不全對,可也未錯。”
見他神色間隱隱有些頹唐,沈秋暝心下不忍,故意戲謔道:“哦?難道不是個美人?還是她未曾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