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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秋暝下山時,玄明子送了他一句話,
他道:“貧賤也好,富貴也罷,只要持身以正、待人以誠、濟世以善,便永為我鶴鳴中人。”
沈秋暝蹲下身來,輕輕闔上玄明子的雙目,呢喃道,“師叔的話,秋暝都還記著呢,可師叔你自己吶?”
殷儉行不無擔憂地看向鶴鳴那處,一回頭卻發覺原在身邊的謝逸,不知何時竟不見蹤影,他不無詫異地沉吟片刻,忽而一笑,放下心來。
鶴鳴上下一片混亂,跟著玄明子作亂的孫雲亭等人更是手足無措,張知妄肅然而立,沉聲道,“玄明子勾結亂黨、戕殺弟子、暗害掌門,十惡不赦。今師弟沈秋暝為武林除害,替我鶴鳴清理門戶,當記一大功。所有跟從玄明子作亂者……”
他右手從袖中取出某物,口氣雲淡風輕,“無赦!”
紫檀令牌刻痕斑斑,早已被磨得發亮,正是掌門印信太虛令!
話音未落,張通衢、周雲海等人便紛紛拔劍,將孫雲亭等人立時斬殺。
鶴鳴立派百年,向來以不問世事、淡泊無爭聞名武林,而今日算是徹底開了殺戒,不再顧及那出家人慈悲為懷的虛名。
張知妄又抬眼看向鄭破軍,語意冰冷,猶如風雪飄零,“不管山下有多少人馬,是你幾派傾巢而出還僅僅是虛張聲勢,大丈夫言而有信,既說了今日比試決出盟主,那絕無不戰而走之理。”
孔如松見鶴鳴內亂已平,亦是長出一口氣,此時忙附和道,“不錯,今日我四人必有一戰,不死不休!”
鄭破軍以手中長劍指向四面蠢蠢欲動的弓弩兵卒,輕蔑笑道,“你們以為自己還有勝算麼?單打獨鬥就算有些贏面,退一萬步說,就算你們今日贏了,你們難道有本事逃出生天?”
“那可未必!”眾人尋聲望去,卻見謝逸已換了一身黑衣,站在西山門處。
“謝逸!”袁似蓬很是詫異,“你為何要助紂為虐,做那朝廷的走狗?”
謝逸淡淡掃他一眼,竟還帶著微微笑意,“良禽擇木而棲,我傾玉山莊本就不算是純然的武林門派,為何就不能為朝廷效命了?”他又沖張、孔二人點點頭,“二位掌門高義,我自會如實向上官稟報。”
沈秋暝靠在林知非身側,依舊不曾緩過勁來,只覺渾身麻木,毫無戰意。只恨不得能早些逃離這紛紛擾擾是非場,回去餘杭,回去鶴鳴,回去某個沒有刀光劍影,唯有月華花影的地方。
終南、崑崙這等小派已有些亂了陣腳,鄭破軍倒是未慌,發號施令道,“還不放箭!養你們是用來餵狗的麼?”
話音未畢,幾乎是瞬息之間,原先東面的甲士身後竟多出了一排人,身手極佳猶如鬼魅一般,而似乎只是一剎,原先那排甲士便被人割斷咽喉,扔在地上。
“這些人是?!”
亂黨大駭,兩邊帶來的死士戰成一團,其餘各派也不再觀望,徑直加入戰局,整個終南總舵儘是刀劍之聲,殺聲震天,估計十里之外都清晰可聞。
“師弟,還好罷?”林知非關切道。
沈秋暝搖搖頭,尋了丸補氣的丹藥服下,站直身子,望向張知妄。
張知妄亦在遙遙的看他——世上有種人生來便是天之驕子,就算終日碌碌,亦不會缺錦衣華服或是寶馬雕鞍,沈秋暝便是其中之一。可他與他們不同之處就在於,他不安分,不安分地爭強好勝,不安分地四處結緣,不安分地悠遊江海,仿佛從不會為誰駐足,心中認定之事,也從不會輕言放棄。
就如此刻,縱使他臉色蒼白,容顏憔悴,那雙眸子卻偏偏依舊顯出一種如少年般執拗的銳氣來。
“師兄,我沒事。”沈秋暝振奮精神,也不知是對哪個師兄揚眉一笑,“還能與賊子大戰三百回合!”
張知妄痴痴望著,僅是看著他,笑意便不由自主地從心底瀰漫開來,清洌如茶,淳厚如酒。
還是孔如松這個老實人不識時務地打斷了這場要延續到地老天荒的對望,“知妄兄少年成名,威震武林,在下神交已久卻從無緣一見。本以為今日這條賤命要交待在這兒,但方才謝公子那出也算是柳暗花明。古人有言,擒賊先擒王,不如咱們趁此良機順便探討探討武學,看誰先誅滅鄭、袁二人,你以為如何?“”
張知妄撫掌而笑:“如松兄相邀,貧道敢不從命!”
第56章 鴻鵠儔侶常相隨
沈秋暝左右看看,發現除去自己派中還有十七八個功夫不錯的年輕弟子,心頭一動,大聲喝道:“諸弟子聽令,列鶴翼陣!”
林知非愣住,一旁的張雲流倒是立時反應過來,向年輕弟子們打了個手勢,眾人會意,分成兩列,將正明子、智明子等長老護在正中,其餘人左右包抄,亦攻亦守。
任來犯之敵如同潮水,陣外兩翼猶如白鶴展翅,張合自如,將敵人死死擋在陣型之外。
“師兄放心,”沈秋暝提息運力對台上的張知妄喊道,“有我和知非師兄在,定保師叔師侄們無憂。”
張知妄莞爾一笑,“你且自己保重!”
孔如松在一旁很是艷羨,“我與我那些師兄們可不如你們親睦。”
張知妄打個哈哈:“無他,自幼廝混在一處,難免熟稔些。”
緩緩步近,竇涯璨開口道,“也真是奇怪,說好了這第三場比試比的是各派掌門,最終咱們在這閒聊,下面打的熱熱鬧鬧,這傳出去,咱們的臉面可不好看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