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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知妄冷眼看著,忽而一笑,“終南派真是挑的好時候,怕是咱們這裡還沒打起來,天下早已經狼煙四起了。我倒是想看看袁似蓬此時此刻,想要江湖擰成一股繩做出個什麼建樹!”

    遠遠的已有終南派的弟子來迎,沈秋暝低聲道,“掌門師兄息怒,面子情還是得做的。”

    張知妄依舊冷著臉,眼中卻分明有戲謔笑意,“貧道甚少涉足江湖,也用不著給什麼人面子。倒是餘杭的秋暝公子你,江湖滿至交、知己遍天下,你那張臉面可是好用多了。”

    沈秋暝還來不及還嘴,就見一終南山的青年弟子唯唯諾諾地過來,“在下孫成龍,是袁掌門大弟子,見過鶴鳴派各位道長。”

    張知妄長身玉立,清清冷冷的一派出塵模樣,像是打定了主意要將這出世高人裝到底。他不開腔,其餘鶴鳴諸人也不便越俎代庖,無奈之下,沈秋暝只好強笑道,“有勞孫少俠親自相迎,不知袁掌門欲將我派安置何處?”

    沈秋暝衣飾華貴,又是俗家打扮,那孫成龍伶俐得很,一瞬間已是明白過來,“久聞沈公子人中龍鳳、天下俊彥,在下神交已久,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沈秋暝亦客套道,“三年前與袁掌門在洛京曾有一面之緣,交淺言深,袁掌門一向可好?”

    “甚好甚好,師傅也常與我等提起沈公子的壯舉啊。”

    他兩人逕自客套,張知妄卻早已不耐煩了,淡淡道,“我等旅途勞頓,早已疲憊不堪。敢問孫少俠我等在長安應往何處落腳?”

    被打斷的孫成龍面露不悅,卻又不敢得罪張知妄,恭敬道,“回張掌門的話,目前已到了二十個門派,還能住人的不過三處地方。一是大報恩寺之外的廣德坊,須與峨眉派同住。”

    “不去。”張知妄斬釘截鐵,世上斷沒有道士與尼姑住在一處的道理。

    孫成龍應和道,“那是自然,自然。還有就是宣陽坊,就靠著東市,不過得與九華派、舜華宮一道。”

    這次不用張知妄開口,沈秋暝已經先行回絕了,“舜華宮亦有女弟子,我看還是算了。”

    “那便只剩下曲池坊了,那離大慈恩寺極近,旁邊還有皇家的御苑,雖只能遠觀,但景致也是數一數二的,”孫成龍趕緊道,生怕他們還要挑三揀四,“而且那裡住的人少,多是各大世家成名的青年才俊,對了,傾玉山莊的少莊主謝逸亦下榻彼處。”  

    沈秋暝來了精神,“哦?你說的可是江湖第一公子,詩畫琴酒易五絕的謝逸?”

    “正是。”

    張知妄眼眸一抬,似笑非笑道,“既是如此,還請孫少俠帶路。”

    眾人又浩浩蕩蕩地向著曲江池殺去,沈秋暝抽空扯扯張知妄,本就脂粉味極濃的面容又帶上了幾分猥瑣,“怎麼,一聽聞是個美人,師兄便按捺不住,乾坤獨斷了?”

    張知妄挑眉,“男女不忌的似乎不是貧道罷?”見孫成龍探頭探腦地張望,他又湊近了些,在沈秋暝耳邊道,“君子有成人之美,見師弟如此惦念,貧道豈有不幫之理?”

    他氣息溫熱,沒來由地讓沈秋暝醺醺然起來。輕咳一聲,沈秋暝低聲道,“方才我只是在想,這些武林世家與別的門派不同,與朝廷多有勾連。有句老話師兄沒聽過麼?欲得虎子……”

    張知妄猛然伸手捏了捏他發紅耳垂,輕聲道,“雖不是儒生,但聖人之言還是得聽的,賢賢易色,師弟切莫誤入歧途。”  

    第31章 多少長安名利客

    驚才絕艷的謝逸公子沒見著,倒是和殷莊的人狹路相逢。

    殷莊,其莊主自稱為成湯後人,全莊上下以經商為生,但凡是能賺到錢的買賣,無論正邪是非,他們都照做不誤。人牙子、鏢頭、相士、娼妓、伶人……不論三教九流,賺的盆滿缽溢的大多都是殷莊門人,而殷莊逐利,做下的齷齪下作之事更是難為外人道也。本朝雖不如前朝那般重農輕商,然而對無良商賈囤積居奇一事也是深惡痛絕,故而對商賈自來是多加約束。也不知他們找到了什麼靠山,勢力竟遍布九州,而無官府介入彈壓。就連沈秋暝先前在北疆遇險遭突厥部緝拿,無奈之下,也是花了數千兩銀子託了殷莊周旋才化險為夷。

    在江湖中,殷莊便是讓人不齒卻又不得不賣幾分面子的所在。

    沒想到這孫成龍只說了其一,沒說其二,鶴鳴派上下正是與殷莊同住西廂,真真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相見兩生厭。當日用晚膳時,正明子等人便告病不出,由小弟子將飯菜送入房內,知字輩諸人到底不敢如此拿大,也只好硬著頭皮前去用膳房。

    “師兄,”沈秋暝敲敲軒窗,並未進去,“晚膳你怎麼用?”  

    張知妄輕笑一聲,推門出來,卻已換了一身青色儒衫,活脫脫一個趕考書生。

    “師兄這是?”

    張知妄搖搖手中摺扇,“師弟向來自詡風流,勝友如雲。不如今日也與師兄一道把臂同游,夜探長安?”

    蕭瑟風生瓊宇,車馬喧喧塵土。

    盛世不再,寂寥多時的長安城卻因著這武林大會再度喧嚷起來。

    伯倫居里人聲鼎沸,隨處可見攜槍帶劍的江湖兒女,三三兩兩縱酒高歌。

    張沈二人坐在雅間,張知妄茹素,沈秋暝則樂得對著一桌佳肴大快朵頤。

    “這酒肆昔日可是有名得緊,我曾聽我十五叔提起,“沈秋暝為張知妄斟酒,“那已是三十年前了,他也正值年少,剛從鶴鳴下山闖蕩,便和那些五陵少年一同飛鷹走狗、折花攀柳,折騰到晚,便在這伯倫居大醉一場,當真是‘徑就胡姬飲,熟醉當壚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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