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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秋暝點點頭,亦不便久留,便匆匆回了派中座席。
此時三派諸人皆已到場,諸人正在寒暄客套。
丐幫穿的破破爛爛,就連竇涯璨本人也換了一套腌臢布衣,手持一節碧綠竹棍,想是丐幫聖物打狗棍無疑;泰山派依舊是一身青色儒衫,以孔如松為首的門人各個舉止有度,堪稱謙謙君子;而鶴鳴派除去沈秋暝這個俗家弟子,其餘人皆穿藏藍道袍,張知妄更是墜飾以鶴羽錦繡,像是從骨子裡帶出點欲描難寫的仙風道氣,絕俗超凡。
至於華山派……
沈秋暝兀然坐直身子,只見整個華山派全數黑衫短打,人人手中竟都攜著兵器。
“你說這西蜀王是個蠢物也就罷了,”張知妄在他耳側細語,“為何在武林中的走狗也如此乖張?”
沈秋暝勾起嘴角,“你一個出家人又如何知道西蜀王是個蠢物?”
張知妄冷笑:“先前那西蜀王為他寵姬建了座黃金塔,此事你可聽聞?他竟派人來鶴鳴,問我要那重陽碑石,說要放於塔頂博佳人一笑。”
沈秋暝失笑:“你怎麼回他的?”
張知妄挑眉:“若真是給他了,豈不是要把師傅氣活過來?”
提及唐照臨,兩人不禁相對黯然,沈秋暝輕聲道,“若是真能讓師傅活回來,真的給他了倒也不錯。”
“肅靜!”少林獅子吼的功夫果然不負虛名,起碼素禪方丈這一嗓子差點讓沈秋暝當場成了聾子。
場上鴉雀無聲,素禪方丈又與清微道長相互謙讓許久,最終還是清微道長開口了。
“貧道恭逢盛事,得以見證武林又一魁首橫空出世……”
第52章 殺氣橫空動關中
不知是何緣故,清微道長平日裡雖就細聲慢語,今日卻是尤甚,恨不得一句話拆成三句來說不算,還時不時輕咳兩聲。
沈秋暝只覺古怪,便只聚精會神地看向台上,生怕錯過半點異動。
清微道長已然說起百年前武林盟初次盟會的盛況,面上禁不住帶著些慨嘆之色,大概是想起了先賢遺志,再看看如今面前這些攻心暗算的小人,說到痛心處,竟忍不住淚濕衣襟。
“不管結果如何,貧道今日只奉勸一句,人在做,天在看,切莫為了一己一派的眼前之利棄了那人間正道,置黎民蒼生於不顧,”清微道長一字一頓道,“若當真如此作為,縱然一統武林、封王拜相,千古之後依舊遺臭萬年,不如犬彘!”
不明所以的江湖人士雖覺得奇怪,卻也被他話中凜然大義所感,紛紛擊節叫好。而如謝逸、殷儉行這般消息靈通之人卻都變了臉色,清微道長如此說,不外乎只有一種結果,那就是他已然遭人脅迫無疑,至於那人成未成功,又以何要挾,清微道長最終如何打算,那便不是外人可隨便臆測的了。
至於事關自身的四派,各自的掌門均默不作聲,也便不好表態,一時間氣氛很是詭譎。幾人年紀均是不大,最長的鄭破軍方過不惑,孔如松與竇涯璨均是三十五上下,而張知妄則是赴會二十四派掌門裡資歷最前的一位,今年上巳節的時候剛至而立,真真是英雄年少。
離的太遠,眾人只能看見台上諸人的神色動作,說了什麼卻是一概不知。眾人落座後,那竇涯璨似乎低聲說了幾句話,隨即台上幾人或多或少都是面色一變,擂台成了戲台,活生生將那武林眾生相串成了一台好戲——
清微道長周身一顫,與素禪方丈交換了個眼神,隨即二位武林中的尊者雙雙面呈無奈之色,素禪方丈甚至掏出了佛珠,當著眾人的面參起禪來。
孔如松狀似無意地踱了幾步,正好站在張知妄身側,兩人後輩相抵,儼然一副聯手抗敵的架勢。
竇涯璨說完話後便站在高台一角,依舊帶著那標誌性的討嫌笑意。
“他們到底說了什麼?為何那鄭掌門臉色如此難看?”林知非在一旁低聲問。
沈秋暝蹙眉,搖了搖頭,“聽不真切,但想來應不是什麼好話。”
他猜的確實不錯,那竇涯璨方才所說那句不僅不是什麼好話,反而兇險得緊。
“終南派一共四門,東門外是華山、崑崙、崆峒近萬之眾,南門有近千甲士埋伏,西門有一百番僧伺候,北門外便是萬丈深淵、懸崖峭壁,鄭掌門好大的氣魄!”
孔如松低聲道:“我雖迂腐,可也不是完全不通世事之人。如今朝廷兵戈正酣,這個武林盟會怕也和此事脫不了干係。別人不好說,可張掌門你的人品我還是信得過的。”
張知妄留意著鄭破軍的神情,口中心不在焉道,“哦?想不到貧道的名聲竟還傳到泰山去了。”
先前的盟會,鄭破軍一直在有意韜光養晦,甚至極少出現在眾人眼前,全權委任袁似蓬代他出聲。而竇涯璨短短几日內竟可打探到如此多的內情,不得不贊一句神通廣大,而此時他突然發難,將鄭破軍的安排盡數披露,是單純出於義憤,抑或是為了自保,更有甚者,莫非他是想當那坐觀鷸蚌相爭的漁翁,還是想當那螳螂之後的黃雀?
孔如松苦笑:“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咱們又何嘗不是如此?來之前人人便皆知此事必有貓膩,可不管如何躊躇猶豫,礙著人情世故本派臉面最終還是得來。人家準備周全,又有地主之利,咱們再提防也難免著了人家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