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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無他,但凡兩名男子相戀,總得分出個雌雄上下。
可觀他二人,沈秋暝出身世家,少年成名,在江湖風雲得意已過十年,雖也曾年少荒唐男女不忌過,可也是人家伺候他,何曾屈居人下?
再說張道長,方方弱冠便已是鶴鳴掌門,年過而立就已力克群雄成了武林盟主,更自創儔侶劍、雲笈步,若無意外,再過數十年定為一代宗師,讓這般人物在人身下輾轉承歡,光是想像都讓人覺得褻瀆。
知曉二人之事者,當今江湖唯有三人——在長安武林盟會中有了交情的謝逸,曾與張知妄合力誆騙沈秋暝的殷儉行,還有稱得上生死至交的千面人忘塵叟。
謝、殷二人本想再就此事開個賭局,賭張沈二人間最終誰略勝一籌,卻發覺無人願押沈秋暝,於是只得作罷。至於忘塵叟,雖然沈秋暝幾次三番回護,對他更有救命之恩,可也實在無法昧著良心說一句沈秋暝壓得住張知妄。
不知是誰窮極無聊將幾人議論傳到了鶴鳴,沈秋暝聽聞簡直怒不可遏,揮劍便斬斷了一棵參天古木,將在一旁養傷的林知非嚇得魂不附體。
沈秋暝動用了周玦的人脈,為林知非尋來了個號稱天下第一聖手的御醫。那御醫看了林知非的脈案,又問了傷情,說是有八分把握能讓他行走如初,在周玦再三懇請下不日便會趕至鶴鳴為他療傷,他今日在林知非處便是告知此事,卻想不到會失態至此。
“師弟如此大怒,可是家中又有了變故?”林知非小心翼翼道。
沈秋暝咬了咬牙,換上張笑面,湊近林知非道,“知非師兄,若是我與掌門一決雌雄……”
林知非嘴角抽了抽,“二位師弟情深意篤,世人皆知,莫要玩笑了。”
那句“情深意篤”讓沈秋暝很是受用,輕咳一聲道,“不是,只是個假設罷了,師兄覺得我可有贏面?”
林知非盯著他半晌,摸摸鬍子,顧左右而言他,“此番師弟不辭勞苦四處尋醫,師兄簡直不知如何報還……”
“師兄!”
見沈秋暝刨根問底,林知非苦了一張臉,“你也知師兄從不誑語,可也不想傷了你求勝之心……”
沈秋暝黯然道,“師兄不必再說,我已是懂了。”
林知非見他消沉,也有些不忍,不由低聲道,“師弟可記得昔日師傅為你們主持的那次比試?”
沈秋暝抬頭,“拈花指?”
林知非點頭,“正是,恕師兄直言,倘若你與掌門師弟比試武學,以他的悟性和根基,就算是門陌生功夫,你也怕是勝算寥寥。可掌門自幼長在山門之中,不食人間煙火,若是比些俗世庶務……”
沈秋暝不足弱冠便在滾滾紅塵中闖蕩,也算得上人情練達、風流天下,就這點而言,張知妄恐怕是得甘拜下風。
將雲中劍穗在指上繞了幾圈,沈秋暝若有所思片刻,眉開眼笑道,“還是師兄對我好,事成之後,我必有重謝!”
告別了林知非,沈秋暝便哼著小曲上了留仙峰。即使是登上掌門之位,張知妄也未搬入上清宮,讓諸人很是大惑不解。
“貧道雖此生於飛升無望,卻也是個誠心以及的道門子弟,怎可在香菸繚繞之處做那等沒羞沒躁之事?”張道長如是道。
沈秋暝回想著他那張端肅俊臉,覺得衣冠禽獸亦不過如此,胡思亂想間便已登至峰頂。沈秋暝掃了一眼,見廂房門扉輕闔,便知張知妄定然未歸,還在處理派務。
負手在那棵老梅樹前站了許久,沈秋暝還未想起自己到底有何絕技能讓張知妄俯首稱臣。
君子六藝一類,張知妄就算不精,至少也是略通,而自己自小涉入武林,比起其他世家子,於此道簡直稱得上生疏了。
至於琴棋書畫……沈秋暝冥思苦想,張知妄通音律、寫了一手銀鉤鐵畫的草書,雖未和他對弈過,可以他的城府心機,棋藝絕不會差。
想來想去,也只有畫這項拿得出手,沈秋暝眼珠一轉,計上心來。
據他所知,張知妄生長於山野,就算是後來執掌一派,也不曾得暇週遊各州道,生平除去劍南道、九華山外,便只去過長安。
畫與詩不同,就算是未曾見過某物,單純憑藉典籍與前人詩賦,也可含糊其辭地吟出首無功無過的詩來,可畫看似簡單,實則最有玄機,就算是日日對著某物,若是少了那靈犀一竅,恐怕也只能畫形畫色,而不能描摹其骨其神萬一。
沈秋暝禁不住勾唇一笑,仿佛已然看見張知妄在自己身下時那滿面不甘屈辱,卻又沉浸於慾海不得不輾轉呻吟的景象。
“師弟好興致。”張知妄方從上清宮齋醮回來,那鶴羽道服尚未褪下,就見沈秋暝立於室內,笑得一臉猥瑣。
沈秋暝湊過去,拉住他手,“師兄,你我在一處已有數月了罷?”
張知妄挑眉,“怎麼,嫌長了?這是要休棄貧道的意思?”
沈秋暝一陣無語,“若當真這麼怕我休棄你,還不趕緊躺平了給爺調戲?”
張知妄隨手將道袍脫了,只著白色中衣,斜倚在憑几上笑著看他,“若是你能在我手下走過百招,倒也未嘗不可。”
“以武壓人,這是名門正派所為麼!”沈秋暝疾言厲色道。
張知妄不再說話,細細端詳他許久,忽而道,“那你說以何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