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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秋暝走至他身旁,“不知為何,師兄對我所思所為總是洞若觀火,難怪每每對上師兄我皆是落了下乘。”
“就因我是你師兄,”張知妄輕聲道,“更何況早在山中時,除去練功,每日我盡盯著你了,如何能不清楚?”
他口氣淡然,沈秋暝卻心頭一顫,只覺愧疚萬分,“師兄,我贏了第二場再走,你且放心,我定會為我鶴鳴掙足面子。”
張知妄伸手撫上他的臉孔,極緩極輕地蹭了蹭。
沈秋暝渾身僵硬,被他拂過之處猶如鳥羽輕搔,臉更是燒得滾燙。
“這麼大人了,也不知在哪蹭到的泥。”張知妄若無其事地挪開手,移開視線。
沈秋暝呼出方才憋了許久的那口氣,胸中悶得發疼。
“明日的比試,我派對戰九華,你可想會會那英雄救美的二弟子?”張知妄打趣道。
沈秋暝不屑一笑,“就憑他?師兄你也太小看我了,殺雞焉用牛刀。”
張知妄想了想,“掌門常為俗務煩神,故而一派之中武功最高之人往往並非他們。第二場派出的是各門派的四名長老,不出意料則必有絕頂高手。你的功夫比正明子師叔、知非師兄都略強些,但比起玄明子師叔怕還是不如。”
“師兄自小修道,不知對經史可有涉獵?”
張知妄挑眉,“田忌賽馬?”
“正是,”沈秋暝得意道,“今日我順便向殷莊主打探了,此番九華派四人中功夫最高的是掌門的師叔,不老刀曾八荒。”
“哦?”張知妄有了興致,“我依稀記得那次九華盟會,玄明子師叔曾與其打了個平手,此人功夫當真不錯,尤其是那一招‘中流擊楫’,縱然是我也無十全把握接下。”
沈秋暝白他一眼,“功夫最差的便是那宋墨華。”
張知妄沉吟道,“既是如此,你便迎戰曾老前輩罷,讓知非師兄去應付那多情種子。”
沈秋暝又驚又喜,“此話當真?”
“怎麼,你不信?”張知妄看著他悠悠地笑。
沈秋暝狐疑道,“我不信你會如此好心將那不老刀留給我,你要知道,就連博王孫都曾在傳奇里贊過曾前輩,說他是‘徽州城外徽州俠,不老松下不老刀’。你就不怕我學藝不精,一敗塗地?你可要知道,這次盟會我可是代鶴鳴出戰,身系鶴鳴上下之榮辱。”
“你怕了?”張知妄揚眉。
沈秋暝冷笑,“反正就算輸了,丟的也是你張掌門的臉面,我反正後日便收拾包袱去北疆了,他人笑罵也聽不見,到頭來任人恥笑、忍氣吞聲的還是你張知妄。”
“娥眉謠諑,冷笑置之而已,”張知妄傲然道,“你只管盡興一戰,勝了最好,若是負了,笑你者亦會知道何為鶴鳴之主!”
沈秋暝一愣,“師兄這話,倒說得像我是鶴鳴掌門似的。”
張知妄勾起唇角,“師傅在世時就允你在鶴鳴橫行無忌,何況……”
他輕輕按住沈秋暝雙肩,二人四目相對,“先前我並未告訴你,師傅曾有遺命,令我好生護著你。此番你去北疆,務必要小心謹慎,切勿著了什麼人的道。”
沈秋暝心內酸楚,強笑道,“我省得。”
“你義薄雲天,萬人稱頌,這是好事。可你更要記得,義氣再重,也重不過你自己的安危。若你有什麼不測,我縱然苟活,又有何面目見師傅於泉下?”
沈秋暝深吸一口氣,顧左右而言他,“明日便要比試,便不說這些喪氣話了。臨時抱佛腳,師兄還不趕緊指點我幾招?”
張知妄似笑非笑地看他,“自幼師弟便與我勢均力敵,如何當得起指點二字?”
沈秋暝討好笑道,“誰沒個年少輕狂的時候?師兄既然能自創雲笈步,肯定也有些其他的好東西,師兄弟一場,師兄該不會要藏私吧?”
“你這人,真不知該如何說你,”張知妄冷哼,“有外人在場,便恭恭敬敬地喚我聲掌門師兄,心情不佳或是誰惹你生氣,就直呼其名大呼小叫,若有事求我,這一聲聲師兄卻像摻了蜜似的,當真是口蜜腹劍。”
沈秋暝惱羞成怒,正欲拂袖而去,卻聽張知妄幽幽道,“可我卻偏偏吃這一套。”
“也罷,”張知妄正色道,“方才我也說了,那曾八荒最為人忌憚的,便是那招‘中流擊楫’,你可知此招險在何處?”
沈秋暝沉吟,“前人有詞曰,正好長驅,不須反顧,尋取中流誓。我雖並能親見,但顧名思義,此招險要之處便應是這個‘中’字。”
“不錯,長驅直入,氣勢萬千,”張知妄手指輕叩窗櫊,“九華派武功極險極奇,與我鶴鳴派武功倒有些神似,而這曾八荒在入九華前曾跟著一少林遊方僧修習,後將少林之剛猛與九華之陰柔糅合一處,以這招‘中流擊楫’為那九華的搖空劍法平添七成功力。”
沈秋暝心馳神往,不禁贊道,“一代劍俠,不知可稱宗師否?”
張知妄搖頭,“秋暝可曾記得師傅教導,由此及彼,以他人之功化為己派之功,雖為絕世高手,可到底還是落了下乘。”
“哦,師兄的雲笈步亦是由梯雲縱悟來,是否也無甚稀奇?”沈秋暝有意刁難。
張知妄倒是坦白,“那更是雕蟲小技,難為外人道也,故而我也只給你一人看過。現下我便教你那‘中流擊楫’的破解之術,且聽仔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