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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舊是伯倫居,同是客居長安的二人狹路相逢,不過一個是純粹為了看熱鬧的謝逸少莊主,另一人則是藉機斂財的殷儉行,正巧謝逸向來好客,而殷儉行又是個視財如命、雁過拔毛的主,於是一拍即合、賓主相歡。
酒過三巡之後,謝逸指了指天上明月,嘆道:“不知過了明日,不只又有幾人團圓,又有幾人還能看見這如洗月華?”
殷儉行不置可否:“既是生死之局,定然有勝負輸贏,總會有人丟了性命。你我身在局外,只顧看戲便是。”
謝逸與他碰杯,意有所指:“莊主好狠的心,明明其中就有你的至交好友,如今卻還能裝的這般波瀾不驚。”
仰頭飲下,殷儉行抬眼看他,“聽聞天元賭坊最近熱鬧得水泄不通,不如你我也來賭一場罷。”
謝逸斟滿酒,慢條斯理道:“如何賭?”
“不如你我二人將心中的武林盟主人選寫於紙上,放在一空盒之中,待塵埃落定再拆開查看如何?”
“甚好,贏的人須得答應對方一個要求如何?”
“成交。”
第51章 試看風雲奔走時
幾家歡喜幾家愁,幾家謀算幾家憂。
沈秋暝並不算淺眠,可天光未亮卻也早早起身,在院中來回踱步,生怕錯過一點關於比試的消息,也當真稱得上雞鳴候旦了。
如他一般坐立不安的不止一人,未至卯時,正明子、玄明子、智明子幾位師叔房內的燭火便盡數亮了,而幾位知字輩的師兄弟也紛紛起身做了早課,仿佛那“一氣化三清太清居火赤天仙登太清境玄氣所成日神寶君道德天尊混元上帝”當真能護佑張知妄平安無事。
眾人鴉雀無聲,走路皆施展輕功,只恨不得騰雲駕霧,唯恐驚擾掌門一場好眠。倒是正主張知妄他自己不以為意,直到辰時才方方起身,好似自己不必去赴那鴻門宴一般。
待眾人寒暄行禮已畢,沈秋暝走至張知妄身側,上下端詳。
張知妄對他一笑:“師弟好生奇怪,莫不是今日才陡然發覺貧道其實也算得上丰神俊朗?”
沈秋暝沒心思與他貧嘴,徑直問道:“昨晚袁輕舟的線報,你是如何想的?”
張知妄挑眉,伸手撫過沈秋暝眼底青影,“一夜未睡好,便是想這個?你也未免心思太重。”
沈秋暝沒好氣:“你道我是為了誰?”
“貧道之過,沈公子原諒則個?”張知妄滿臉諂媚地做了個揖, 把周遭路過的小弟子嚇了一跳。
沈秋暝扯扯他袖子:“好了,一派掌門好歹講點體統,讓人看見成什麼樣子。別妄想繞開去,我問你的話你還未回答呢。”
“四個字。”張知妄信步向前。
沈秋暝蹙眉:“見招拆招?”
“非也。”
“順勢而行?”
“不對。”
“先發制人?”
張知妄笑出聲來:“還是不對。”
沈秋暝火大:“到底是什麼?”
湊近他耳邊,張知妄有意無意觸到他的耳垂,“欲擒故縱。”
見沈秋暝怔忪,他滿意一笑,繼續道,“你若說是遠交近攻、瓮中捉鱉、關門做賊、鷸蚌相爭……倒也沒錯。”
終南派這次可算是花了血本,甚至請了個得道高人卜了個上上吉的良辰吉時,將比試定在五月十八酉時一刻,彼時正是日暮西沉,殘陽如血。除去四派弟子,先前負了的、未比的門派也有許多留了下來,不知是藉機討好新任盟主,還是單純相看熱鬧。一時間終南的總舵又是人聲鼎沸,不輸盟會開始時候。
進門那一剎那,沈秋暝不僅愣了愣,只見原先的那座高台之旁又拔地而起兩座略矮的擂台,一左一右拱衛其中那座,與原先武林中人觀戰的小樓近在咫尺。
沈秋暝的目光與謝逸對上,只見對方緊蹙雙眉,若有所思,仿佛有所發現。
“師叔,”沈秋暝對身邊的正明子低聲道,“我會個朋友,稍離片刻。”
正明子還來不及斥責,就見沈秋暝急縱輕功,向著謝逸那邊去了。
他乍然出現,謝逸倒也不覺意外,只淡淡笑了笑。
“謝少莊主,”沈秋暝無心客套,單刀直入,“這台子可是有什麼古怪?”
謝逸左右看看,避開耳目,“袁輕舟夜訪鶴鳴之事並算不得秘聞,如今看來他也算所言非虛。”
“若是在這台子上做手腳,豈不是太明目張胆了些?”沈秋暝有些遲疑,畢竟他與謝逸的交情比不得殷儉行,若不是知曉傾玉山莊與朝廷算得上親善,他也不敢以今日之事想問。
謝逸一向溫和澹然的臉孔上難得出現了幾分不解之色,“總覺得不會如此簡單,何況比起機關暗箭,我更擔心的是別的。”
沈秋暝抿唇不語,心中憂慮如野草般蔓延。
見他神情惶然,謝逸趕緊寬慰道,“或許也只是我多想了也說不定,不過……”謝逸壓低聲音,肅然道,“若是真的有變,除去殷儉行,太湖派林飛花、丐幫竇涯璨也可一信。”
沈秋暝很有些詫異,殷儉行也好,孔如松也罷,要麼是有交情,要麼是人品卓然,這林飛花是周家的人不提,這竇涯璨江湖風評很不怎麼樣,謝逸為何這般信他?
素禪方丈、清微道長已經入座,張知妄也遙遙地看了過來,謝逸瞥了眼鶴鳴的方向,急促道,“我與竇涯璨有些私交,他雖油滑,卻不是大奸大惡之人,勾結亂黨、意圖不軌之心更是沒有。你且記住無論發生何事,不管他如何作態,他皆不會害你等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