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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玦側靠著船舷,放肆打量他那張俊臉,“本官早有家室,可不似忘塵叟游湖用膳都要美人相伴。”
忘塵叟摸摸鼻子,擺手讓美人退下,“他們早已知曉我收心之事,今日如此行事約莫是怕你寂寞。”
周玦瞪他一眼,卻不禁愣了愣——忘塵叟今日並未戴冠,只用根骨笄簪住一頭青絲,還有幾縷散落在耳邊。
周玦禁不住起身,將他頭髮攬到耳後,細細觀察那根骨笄,顫聲問,“這骨笄你是從何處得來的?”
忘塵叟莫名其妙地掃他一眼,將那骨笄拔下,一頭青絲如瀑般傾瀉下來。
那是根再尋常不過的骨笄,若說有什麼特別之處,便是笄頭成玄鳥之形。
“大哥字重明,小弟字鳳儀,我字伯鳴,”周玦從他手中取過那骨笄,“重明鳥、鳳凰,與南方朱雀一般都是不死之鳥,父親給我們起字這般,亦是對我義興周氏的寄望。你可知還有何鳥亦可涅槃?”
忘塵叟不知為何,竟覺得喉頭哽噎,說不出話來。
“伯鳴伯鳴,鳴的便是玄鳥啊,”周玦感慨道,“年少無知,為了個愚蠢之極的原因,便將這骨笄棄了,只想不到這骨笄竟是到了你手中。”
忘塵叟猛然上前將他擁入懷裡,渾身顫抖,口不能言。
周玦靜靜被他摟著,時不時拍拍他的脊背。
“家中事敗,滅盡全族,我因少時學了些武藝,好不容易逃了出來,在洛京東躲西藏,可我卻不知如何離開都城。”忘塵叟睫毛輕顫,仿佛陷入夢魘之中,“直到有一日,我見幾個錦衣公子酩酊大醉地從青樓出來上了馬車,其中一人將頭上骨笄拔下,換了另一根,這根便隨手棄了。我撿了來,打暈了一個小廝,換上他的衣服,過了一炷香的工夫,大著膽子去城門對那守城官說我是前面那車主人的小廝,奉命前去尋這骨笄,他並未多問,我便乘機混出了洛京……後來,我覺得此骨笄是我的保命之物,便一直留在身邊。”
“這便是你我二人的緣法了。“周玦緩緩將忘塵叟的頭髮綰好,將骨笄插了回去。
忘塵叟抬眼看他,眼眶微紅,“此生縱你負我,我也絕不負你。”
“陳允懷,”周玦一字一句道,“我周玦再不會負你。”
有人棄若敝履,有人視若珍寶。
有人唾手可得,有人寤寐思服。
有人自作自受,有人求仁得仁。
有人無緣無分,有人緣定三生。
所謂天造地設,不過是早一步或晚一步,驀然回首,總有人恰到好處。
作者有話要說:
飛鷹走狗,錦帽貂裘過建章,誰罵了誰一句紈絝。
露華清風,平台朱履登高處,誰偷撿了誰的骨笄。
盤花卷燭,鸞鳳和鳴春風度,又是誰為誰擋了一夜的酒,吹了一夜的風。
不過當時年少。
-----------------------------第十二章
有同學說呢 希望能讓他們有交集 然後我就想起了自己曾經的一個腦洞
就是大周棄之不要的東西 被當時落難的忘塵叟撿到 然後珍視不已 然後看了看前文 發現了這裡有文章可做
這個事情是這樣的 大周撿了渣秦的骨笄 就把自己原來那根扔了 偷偷戴渣秦的 畢竟那種東西看圖片也知道長得都差不多 結果忘塵叟不小心撿到了 成了個救命的東西
第24章 出書版番外二 那堪往事思量遍
忘塵叟頭次聽聞周玦的名號時,他還不是個落入草莽的江湖遊俠,他還是陳允懷——太子少傅陳叔遠家的公子,洛京出了名的紈絝。
在東宮傳道授業解惑的陳叔遠有日歸府,先是若有所思,面帶笑意,又是長吁短嘆,最後對著他恨鐵不成鋼地感慨了一炷香。
陳允懷被他看得忐忑,忙行禮問道:“父親有何吩咐?”
“唉,今日我方知何為一流人物。”陳叔遠瞥他一眼,厭棄道:“與你一般大年紀,智識謀略,樣樣都強你數倍,可你還偏偏不知上進,整日裡飛鷹走狗……”
見陳允懷頗有不忿,陳叔遠嘆道:“你書雖讀得不錯,算有幾分偏才,可論起經天緯地,與旁人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他對此人如此高看,陳允懷難免好奇,“父親說的莫不是當朝太子?”
“殿下自然是人中龍鳳,他日定為明君聖主,這不必多說。而今日我還發現了一個王佐之才。”
“哦?”崇文館那些貴胄子弟,陳允懷也識得幾個,不由躊躇道:“聽聞蘇太傅之子少有才名,莫不成是他?”
陳叔遠嗤笑一聲,“他嗎?做個風流才子尚可,可要是翻覆風雨、左右朝局,還差點火候。”
他沉吟道:“吳國公的次子,太子伴讀周玦。”
“玦?這可不是什麼吉利字眼,吳國公不喜歡這個兒子?”陳允懷奇道。
“恐怕取決斷的諧音吧。”陳叔遠從袖中取出一張紙箋,“看看人家的文章。”
陳允懷接過,先是留意到那手飄逸恣肆的章草,隨即便為文章內容所震懾——原因無他,這篇文借古諷今,從頭到尾只說了一件事,鋤奸討佞,還政於君,字字句句可謂刻毒到了極點。
“壯哉斯文!父親,他說的可是史蘇……”
陳叔遠打斷他,“佛曰不可說,若有朝一日你也能寫出這般的文章,我便死而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