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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給了台階,周琦沒有理由不下,躬身道:“王爺寬仁大量,下官不勝感激。此琴也算是當世名琴,隨意贈予青樓女子確實糟蹋了,拿來孝敬王爺才算是物有所歸。”
軒轅符哈哈一笑:“也罷,這事就這麼過去吧。周琦,上次讓你起草的公文,可寫完了?”
周琦尷尬:“下官前幾日孟浪,還未……”
軒轅符擺擺手:“那便去寫吧。”
周琦懦懦告退,就聽軒轅符又道:“等等。”
他看著周琦,表情溫和的有幾分怪異:“你來這麼久了,本王竟連你的表字都不知道。這麼芝蘭玉樹的人,想必也有極其風雅的字吧?”
周琦僵了下,終還是不情願地開口:“下官字鳳儀,讓王爺見笑了。”
周琦在眾人的大笑中落荒而逃,回到自己的臥房。
關上門,他露出一抹意義不明的笑容,淺酌著一杯新茶。
盧昂確實算是個聰明人,知道他埋首案牘,偶爾抽空去青樓算是理所當然。但越溪樓來自吳越,而周琦是江南人,時常前去就必然有所圖謀。
周琦每次光顧那裡,都可以感到有人監視,此次,當他贈琴給吳女的時候,盧昂終於按捺不住地跳了出來。可惜,到底還是自作聰明。
他知道琴有問題,發現機關後沾沾自喜,但又卻不敢在靖西王之前查看。他不知道的是,真正有問題的,並不是琴,而是素弦手裡的,琴的包裹。
那晚,周琦確實有所發現,並悄悄寫在一張紙箋上。只不過,他沒有把它放在琴里,卻縫在那包裹之中。
周琦自得其樂地品著茶,時不時想想軒轅符吃癟的神情,心情大好。
雖不是女子,但他們沒聽說過,蘇繡精絕冠於天下麼?
周琦哼著小曲,洋洋得意。
第九章
碧天如洗,平沙落日;草木凋零,千軍過境。
“一出涼州便痴痴凝望,難道北疆秋日景致也與中原殊異麼?”
周琦回過神來,見軒轅符也放下手中輿圖,順著他的方向遠目而眺。
“回王爺的話,天下之大,莫說塞北江南之遠,就是洛京與蘇州風物也是極為不同的。”
軒轅符嘴角噙著一抹淺笑:“是麼?”入涼州半年,周琦極少見其如此愉悅,似乎印象里此人哪怕是笑,也多是冷笑嗤笑獰笑皮笑肉不笑,如今日這般怡然,更是頭次見到。
他們軒轅家的血統倒還真是不錯,一個兩個連這個莽夫都長得人模狗樣,周琦在心中暗道。
“蘇州與洛京,本王都未去過。”軒轅符突然道。
周琦看他,不無驚訝。
軒轅符淡淡解釋:“幼時住在長安,自六歲後,本王便未出過隴右。”
周琦略有惻隱,開解道:“其實,這些地方人未去之前多有神往,可真的身至該處,便會發現,不過如此。王爺沒去過,倒也沒什麼可惜的。”
軒轅符瞥他一眼:“想不到周公子也會好言安慰,竟是個厚道人。”
周琦不忿:“下官雖然愚鈍了些,可向來與人為善,溫柔敦厚,王爺竟剛剛發現下官秉性,實在讓人寒心。”
隨手將文書輿圖都掃到一邊,軒轅符起身,舒展筋骨。北人身形高大,馬車亦比南方寬敞高闊許多,但軒轅符站起仍頗感勉強,只能屈膝躬身。
周琦在江南時,自負昂藏,即使到了北邊的洛京長安,也算是長身玉立美男子一名,可與軒轅符一比,頓時就矮了半頭,少了八分氣勢。
“鳳儀,”軒轅符突然喚道,“騎術如何?”
周琦嘴角又是一抽,靖西王最近一直以鳳儀相稱,倒不是看重他周琦,怕是想時時嘲笑他表字女氣。
“雖不能與王爺麾下勇士相比,但也還是不錯的。”
軒轅符掀開車簾:“在車裡快憋死了,正好秋高氣爽,不如隨我出去溜達溜達?”
上了馬的軒轅符簡直和平常派若兩人,在王府時的皮裡陽秋喜怒無常瞬間消散無形,眉開眼展、頗有興致。身邊人見他心情不錯,也各個喜形於色,一片太平。
周琦素喜遊獵,在中原時就常和一些紈絝子弟飛鷹走狗,故而也還能跟上軒轅符。可時間一長就有些不妙了,漸漸的,周琦開始覺得體力不支,腰酸背痛,可反觀軒轅符卻好像屁股長在馬鞍上一般,依舊策馬揚鞭,疾馳如風。
周琦是個極其高傲的人,即使越發吃力,也還咬牙堅持。
終於,一陣發泄後,軒轅符勒住韁繩,停了下來。
他肅殺的眼眸里此刻儘是奸計得逞的笑意:“鳳儀,還好麼?實在堅持不住了,我們就在此處紮營,等你身子好了,我們再啟程,如何?”
不如何!周琦強忍怨氣,臉色十分難看。
“王爺多慮了,下官只覺神清氣爽,王爺無需為在下拖延行程,只管出發便是。”
軒轅符不懷好意道:“本來本王還擔心鳳儀你身子骨禁不住,既然如此的話,”他回頭,對身後騎手吩咐道,“快馬加鞭,爭取明日前到達永昌!”
周琦只恨自己為何不暈死過去。
永昌尚還不是最終的目的地,但卻已在河西走廊最東部,一路再往西,便是漢家數次伐匈奴的古戰場了。
除了路途中偶作歇息,他們幾乎奔襲一晝夜。
周琦一到永昌行館就摸到自己的臥房,然後倒頭就睡,一直到晚膳時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