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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即他不帶感情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有人說過,縱對本王不利,亦絕不會圖謀本王性命。”
周琦張嘴想要解釋,卻被人捂住口鼻。
那手冰冷黏濕,還混雜著淡淡的血腥味,讓他幾欲昏厥。
軒轅符仿佛在自言自語:“君子之諾,縱山崩地裂,亦絕不背棄……鳳儀,你忘了,本王可還記著呢。”
周琦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押回焉支山大營,當他意識慢慢迴轉的時候,已然跪在主帳之中,身邊空無一人。
活了二十餘載,今日周琦才知道什麼叫做膽戰心驚。
帳簾猛然被掀開,軒轅符逆著光站在那裡,周琦看不清他的神情,卻足以感到他身上的怒氣。
這樣的軒轅符,他並不相識。
“周琦。”軒轅符緩緩道。
周琦慘白的雙唇幾乎抿成了一條線,頹然無望地看著他。
“就在方才,”軒轅符道,“鄭總管死了。”
周琦微微顫了下。
軒轅符的口氣雲淡風輕:“元祐末年跟著父王來隴右的人不少,留下來的卻不多。他算是其中一個。”
踱步到周琦身側,目光卻未停留在他身上。
“從記事起,他就服侍在本王身邊,長久以來,他是本王唯一信任的一個聰明人。”
周琦輕輕道:“此事內有隱情,希望王爺能給周琦機會解釋。”
軒轅符依舊沒有轉身,反倒輕笑起來。
“永嘉三年暮春,有個八品錄事來到隴右,本王自以為身邊可靠的人,又多了一個。你猜後來怎麼了?”
他輕輕抬手,捏住周琦的下巴。
“想不到到最後,本王到底還是孤家寡人。”
周琦忍住極度的不適,沒有掙脫。他知道在這種時候,說什麼做什麼軒轅符都不會消氣,更不會相信。
軒轅符對上他的眼睛,眼裡似乎是祁連山終年不化的冰雪。
“為什麼不說話?”他的手指使了些勁,周琦覺得自己的下巴都要被捏碎了,“你的能言善辯巧舌如簧去哪裡了?”
“你大可以試試。”軒轅符頓了頓,然後像是再也無法壓抑一般,怒火一瞬間爆發出來,幾乎恨不得將周琦拆骨扒皮。
“你大可以說你毫不知情,一切都是江約自作主張,你本來的打算只是平息戰事然後打道回江南道天倫團聚。說你忠正之心,天地可鑑,俯仰無愧,怎麼不說話了?被毒啞了麼?”他嗓音本就低沉,出於憤怒,到了最後沙啞得近於嘶吼。
他的瞳孔突然放大,手指滑向周琦的咽喉:“本王一生自負,偏偏此番栽在你的手上,不僅折了一忠心老奴,還淪為天下的笑柄。”他慢慢用力,撫上周琦的喉結,“本王如今一看到你,就想起這樁笑話。若是你死了,是不是……”
周琦的呼吸急促起來,眼睛慢慢睜大。
軒轅符扣著他的咽喉,甚至能觸到白皙皮膚下微弱的脈動,只要再過一炷香的功夫,面前的這個人就會氣息漸無,他會被像條狗一樣扔出去,隨便找個亂墳崗埋了,然後慢慢腐壞,最終變成一具骷髏。
無論他曾經是多麽的風姿秀美、飄逸絕倫,也不管他是不是出身王族、皇親國戚。
周琦的臉憋成紫紅,連眼角都泛著不健康的紅暈。
軒轅符卻緩緩地鬆手,退後一步。
周琦一個踉蹌跪伏在地上,不無驚詫地看著軒轅符。
軒轅符蹲下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生老病死,人人都怕死。你呢?”
周琦捂住喉嚨,面如金紙:“周琦非聖非賢,自然是怕的。”
見軒轅符神色怪異,不由苦笑:“但更怕王爺讓我求死不能。”
軒轅符忽的狂笑起來,前俯後仰,像是聽到了世上最滑稽的笑話。
周琦靜靜地看著他收斂笑意,湊到自己面前。
雖相識只有僅僅半年,但他卻有幸見過各式各樣的靖西王。喜怒無常的,陰陽怪氣的,冷漠倔傲的,爽朗開懷的,軟言細語的,鬱鬱寡歡的……
甚至是欲語還休,溫情脈脈的。
但他卻沒有見過這樣的軒轅符,瘋狂而又嗜血。
那人在他耳邊輕輕道。
“沒錯,本王就是要你,生不如死!”
第十七章
像塊破布般被扔到榻上,周琦只覺得腦中一嗡,下意識地想爬起來逃走。
軒轅符一步步靠近,邊走邊褪去身上的長袍。
他的影子落在榻上,被燭光拉得老長,像是陰森可怖的鬼怪。
只剩下裡衣的軒轅符甚至比他穿著鎧甲時殺氣更濃,他微微傾身拉下帳幔。
眼前的一切霎時暗了下來,周琦甚至覺得自己像是籠里的飛禽,圍場裡的走獸。
軒轅符緩緩跪在周琦身前,一隻手撐在他的頸側,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周公子能把本王耍得團團轉,也算是聰慧異常。不妨現在來猜一猜,下面本王想做什麼?”
周琦強行抑制住心內的恐慌,焦急道:“下官奉勸王爺不要輕舉妄動,凡事皆有例外,此事決非王爺所想的那般。”
軒轅符輕笑道:“你在害怕,你看,你的聲音都在發抖。”
周琦定定地看著他,輕輕道:“王爺,別做出辱沒別人也辱沒你自己的事情。”
軒轅符有些好笑地看著他:“辱沒?一軍統帥為人瞞騙還險些被戮,若是什麼都不做,才是真的讓本王蒙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