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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苔兒回來說,無妄道長在海上踏浪而行……」賀熙華喃喃道,「這讓兄長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
第二十五章 令彼惑者聽
皇后一心念著他的兄長,皇帝思慮最多的卻還是朝局。
軒轅曜蹙眉,「廣陵侯府知道麼?當年朕可是讓沈臨去查的白雪詞案,他是否早就清楚?」
事涉頂頭上司,不通人情世故如錢循也得謹慎作答,「回陛下,臣以為沈大人前些年定是不知的。」
換言之便是覺得他如今知曉了。
錢循頂著軒轅曜探詢的目光道:「不瞞陛下,先前大報恩寺雲閣走水後,似乎沈大人便對剿滅重明島之事更為上心,再不提炎娘、圍場等案了。」
「是了。」軒轅曜喟嘆一聲,「雲閣到底是誰燒的?幕後之人為何要燒雲閣?」
錢循不失時機地拍了個馬屁,「臣從未見過如陛下這般穎悟絕倫之人,臣可是花了足足半年,才領悟其中關竅。」
「為炎娘報仇的這位情郎,一開始只是有些猜測,並不能確認假白雪詞的身份,形似善淵劍的創口也是湊巧而已。數日後,他通過某種渠道知曉為迎接回紇國師,無妄道長將從玄都觀出關,便留心觀察。不出所料冬至那日,他果然聽聞無妄道長往大慈恩寺去了。」錢循聲音淡淡,「雲閣自白雪詞死後少有人至,而玄都觀的觀主為何獨獨要去雲閣登高呢?他幾乎已經確定沈頤登雲閣乃是觸景生情,於是便悄悄用木閂反鎖住雲閣大門,用準備好的白紫蘇油點了一把火。後來臣勘察現場時,發現門口處確有燒焦的木閂。」
「無妄道長既可在海面上行走自如,哪裡會被小小雲閣困住?」賀熙華淡淡道,提到沈頤時他眉宇間的冷意經久不散,幾可化成冰霜。
「不錯,那慈恩方丈似乎知情,臣問了幾個小沙彌,均說沈頤一人在雲閣觀景,方丈乃是走水後才至。這住持也是有意思,先前送了真的白雪詞一程,如今又來幫假的遮掩。」錢循接著道,「確定了沈頤便是白雪詞,他便抓住機會,將我等行蹤泄露給晏華亭,才有了侯府刺殺之事。」
軒轅曜方才一直不曾開口,似是垂首沉思,此時像是突然回神一般,他雖是問話,語氣里卻滿是篤定,「此人能知曉回紇國師論道這等秘事,又對玄都觀、慈恩寺動向了如指掌,極有可能在禮部掌管僧道之事。你懷疑炎娘慘死那日,此人就在追歡樓,那便只有一人符合條件,就是你我的同科……」
他沉聲道:「是陳如希?」
錢循緩緩點頭,「不僅如此,另一同科殿中監少丞王臣任掌管宮內貴人出行車馬,不知是有意泄密,還是說漏了嘴,以至讓臨淮王在松江遇險。事後來看,這恐怕也是陳如希與晏華亭所做的交易,畢竟……臨淮王還喚賀尚書一聲舅舅呢。」
處心積慮、步步為營,甚至不惜與海寇勾結,卻只是要為心愛的女子復仇,也不知該說這陳如希是痴心一片,還是所圖甚大。
事涉相互扶持的兄長和養在膝下的愛子,縱是淡泊如賀熙華也坐不住了,只見他肅然起身,對著軒轅曜恭敬道:「方才錢少尹之推測有理有據,還請陛下下旨,命京兆府及大理寺搜集證據、緝拿案犯,儘快使真相大白、真兇伏法,不致冤魂不寧,不令將士寒心!」
其實壓根不需他說這些大道理,光是他那疏離態度都足讓軒轅曜如坐針氈,只見皇帝一個眼神,守良便取了黃絹、筆墨。
軒轅曜只略一思索,便洋洋灑灑連下三道聖旨,一道給錢循帶回京兆府,還有一道待天明再令內宦送至大理寺,剩下的那道,錢循瞥見仿佛要星夜發往松江前線,不知是安撫賀熙朝還是親自過問戰事。
「今日已是不早,朕便不留蹈之了。」軒轅曜不無疲憊。
錢循本還有些話想說,但留意到皇后冷若冰霜的面色,再看軒轅曜忙不迭地給自己使眼色,只好倒趨著離去,「臣告退。」
第二日,錢循照例打馬去京兆府衙門點卯,還未來得及進門,就被京兆尹大人叫了去。
錢循也不意外,畢竟查案將人家弟弟牽扯進去,總歸得給個解釋。
「下官見過大人。」
沈臨抬了抬手,親自為他泡了杯茶。
他和沈頤雖是兄弟,但沈頤頗肖其母,他長得更像老侯爺,如今想來其不若乃弟俊美,倒也少了不少風月情債,落得個清淨。
「陳如希昨夜先是將那出賣白雪詞、栽贓炎娘的霍新殺了,隨即自戕。」沈臨倒茶的手極穩。
錢循卻瞳孔放大,不可思議。
「沒成。」沈臨抬眼看他冷笑一聲,「被我派去的人救下了,待會你去給我仔細地審。」
錢循這才鬆了一口氣,又聽沈臨道,「怎麼,還怕我殺人滅口?」
「以及,我再告訴你一遍,直至小半年前,我與你一樣一無所知,」沈臨頗有些氣急敗壞,「我廣陵侯府就是再沒落再下作,也不可能為了區區賀黨,讓出家的小兒子身陷險境,陪那賀家豎子虛與委蛇!」
看來這位爺是有些記恨自己未和他商量,便提前面聖了,錢循無奈解釋道:「陛下手眼通天,天下何事不知、何事不曉?令弟在海上鬧出那麼大動靜,不說羅侯司,臨淮王本人就在當場,恐怕下官還未入宮,這些事早就傳到陛下耳朵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