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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洪鐘的聲音頓時在謝長歸耳邊炸開。
痛得在床上打滾的人顫了顫,緩慢停下了動作,艱難地往鐵門外看。
張智和肖子熙能清楚地看到他額頭上的汗水,和那俊朗臉上從未出現過的扭曲痛苦模樣。
那五官已經擠變了形,一張臉變得猙獰而恐怖。
「長歸師兄……」
張直下意識上前一步。
「謝長歸!說話!」行如一聲大喝震得張智定在原地。
張直一動也不敢動,現場陷入死寂,只剩謝長歸嗬哧嗬哧的粗喘聲。
良久。
直至謝長歸氣喘吁吁到已經無法發出一點聲音,渾身上下無力發泄,他才回過神來去思考自己的情況。
此時此刻,他終於明白自己現在身處何地,扭曲的憤怒與痛楚已經占滿了他所有的思考空間。
手臂的劇痛難耐,他試圖活動手臂,但除了痛就只有痛,甚至感受不到右臂的存在。
右手廢了。
他喘著粗氣,心口一寸一寸涼下去
在聽到行如的質問後,謝長歸放任自己在內心發瘋尖叫。
但只是一瞬間,屬於謝家大少爺的氣魄與傲骨就又附上了身。
謝長歸緩慢的撐起頭,眸底晦暗難明,只是那抹高傲涼薄的弧度依舊掛在唇角,「我不認。」
他猛地揚聲盯住鐵門外的人,一字一句道:「我,不,認!」
謝長歸的突然出聲把張智和肖子熙嚇了一跳。
他們抬頭望向裡面,正撞上謝長歸臉上止不住扭曲的虬結肌肉,只看了一眼,兩人便沉默地挪開了視線。
行如掃向張直和肖子熙,到這個時候,他哪還不明白白離讓這倆小子進來的原因?
他淡聲道:「你們兩個小子,站穩聽清楚了。」
張直和肖子熙連忙挺直脊背,聽行如說話。
行如讓他們聽的東西,是醒神香。
在謝長歸一遍又一遍說著『我不認』的時候,醒神香徹底點燃。
「我不認!」
『不過是個廢物導師,殺了他就是了,誰能耐我何!』
『謝長明去死,諶燃去死,所有人都去死,他們不配,不配和我站在一起。』
『等我的武器成了,我要整個所有人給我賠罪,都殺了,全部殺乾淨哈哈哈哈哈!』
『……』
嘶吼一般的笑聲桀桀傳開,在幽暗的長廊中反覆迴蕩。
張智和肖子熙愣在原地。
不知哪來的過堂風呼呼吹過,刮到他們身後時,張直才發現自己背後滲滿了冷汗。
肖子熙也不遑多讓,他下意識抬手握住自己的胳膊,觸及處一片涼意。
裡面這人,真的是他們一直敬仰的長歸師兄?
「不可能……」
張直喃喃自語,「長歸師兄向來慈悲心懷……」
「你們見他做過什麼,就覺得他慈悲?」行如淡聲打斷張直的不敢置信。
張直喉結滾動了一下。
他微微晃一下腦袋,眼神迷離,卻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肖子熙艱難開口:「長歸師兄他——救過我們。」
「救命之恩?」
「是。」
行如頷首,「即便如此,人也是會變的,又或者是他心裡本就有這陰暗面,而你們並沒有發覺。」
張直和肖子熙無話可說。
行如也不再拖延,把問罪薄上該問的問題,一一問到。
「謝長明,你是否曾想殺害導師諶燃和學生謝長明?」
「我——沒——有——」
『殺了謝長明,殺了諶燃,殺了他們,給我殺了他們!!!』
「謝長明,你昨日是否指使家族中人偷襲諶燃導師?」
「沒有!我沒有!」
『是又怎麼樣嗬嗬——他該死——擋我路的人都該死!」
「……」
一道一道問答聲響起,門內的人痛苦掙扎一遍一遍說著沒有,否認。
而門外的人都安靜了下來,安靜得近乎死寂,只有行如緩慢翻動紙張的沙沙聲。
張直和肖子熙眸中的光芒緩慢黯淡。
他們臉上那些悲痛已經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敢置信與漸起的憤怒。
謝長歸……
這一句句扭曲瘋狂的話,真的是他們崇拜了近三年的謝長歸會說出口的?
在行如的醒神香下,所有的謊言與狡辯的遮羞布都消失不見。
置於醒神香下的人並不知道外界發生的事情,他會在一次次的謊言中,把最赤/裸、愚蠢的自己,暴露給所有人。
醒神香時效有限,行如估計了下時間,然後收起問罪薄,抬手輕揮將醒神香撤走。
行如往後退了兩步,示意跟著自己的弟子一起過來藏在門後陰影處。
現在從里往外看,就只有張直和肖子熙二人。
等醒神香的效果徹底消失後,張智和肖子熙已經穩不住身體了。
他們踉蹌幾步往外走,滿腦滿心只有自嘲和痛苦。
謝長歸狠狠搖一下頭,剛剛不斷折磨他的劇痛和虛影終於不見了。
他終於清醒過來,望著周圍的一切,那張清傲俊朗的臉上神色變了變。
剛剛發生了什麼?
謝長歸左右環視一圈,視線定在轉身就要離開的張直和肖子熙二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