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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仇?」清如以比剛才更大的聲音笑了出來,一邊笑一邊還抹眼淚。日夕不是笨人,從她那笑里嗅出了不好的意味,警惕地道:「你笑什麼?」
「我笑,我笑你太笨!」清如驟然收起笑臉冷聲道:「你以為還會有人給你報仇嗎?今時今日我如果連你在宮裡安插了哪些人都不知道,我會放手對付你嗎?不妨實話告訴你。你所有安在宮裡地人都已經被處決了,包括你最倚重的李全!」
這下日夕再也無法保持鎮定,她不敢相信地搖著頭,尖聲:「你騙人,我不信,你怎麼可能知道哪些人是我的手下!」
清如微微一笑,也不與她爭,而是隨口報出了幾個名字,日夕頓時啞然無言。神色也黯淡了下來,看來清如說地正是她隱在暗處的幾個奴才名字。
然清如地話還沒有說完:「另外有一件事你還不知道吧,你阿瑪。也就是吏部侍郎,已經被削去官職。全家充軍塞外。永生永世不得踏足京城一步,換而言之。你全家就只剩下你一個還在京城,不過很快你也要走了,但與他們走的卻不是一條道!」
日夕剛才還有光芒的眼睛,此刻全然失去了神色,真正就如一對將死之人的眼眸,她愣愣地瞧著清如,卻說不出一句話來,原來自己所有的後路都已經被她斬斷了!
清如見已經成功鬥垮了日夕地心理防線,心裡暢快卻又難受,她恨日夕害了這麼多人,更恨她欺騙自己:「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騙我?我們每一個人都是那麼的相信你?為什麼?」清如喃喃地說著,是在問日夕也是在問自己,她不懂,不懂日夕為什麼要對她們這麼殘忍,她自問從來沒有哪裡對不起她過!
「為什麼?」本來即將滑倒在地上的日夕,聽到這句話又扶著牆壁撐起了身子,與清如平視,一瞬間她的眼中充滿了戾氣:「你問我為什麼?我也很想知道為什麼,你應該去問我阿瑪,問他為什麼要把我培養成一個沒有感情的人,他要我狠,要我不相信任何人,要我在宮裡出人頭地,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升官,才能發達,他不要一輩子都當一個不上不下的官!」
日夕的聲音越說越大,到後來只怕整個大牢都聽見了,清如沒有阻止她,而是靜靜地聽她說下去。
「你六歲的時候在幹嘛,是在念五還是在玩耍?而我卻要跟人學怎麼耍心計,怎麼隱藏自己,從十歲起,我每天都要跟許許多多的人鬥心眼耍詭計,一旦輸了,就不許吃飯!你說為什麼,這樣地生活不是我選擇的,這樣的我也不是我想要地,可是既然已經走上了這條路,我就只能走下去,踩著別人的屍體走下去!」說到這裡日夕已是淚流滿面,這一次她不帶任何目地地哭了,只想發泄心中的不甘,為什麼她付出了這麼多,最終還是輸了,她不甘心,真地不甘心,她用幾乎一輩子的時間學做一個後宮妃子,可最終卻只做了兩年就完了!
清如默默地看著她哭,沒有打擾也沒有說話,等她哭夠了以後才淡淡道:「多行不義必自斃!這個道理從一開始你就應該知道,你阿瑪的貪慾造成了你的悲劇,而你又造成了更多的悲劇,我雖然同情你,卻沒有原諒你的理由!」
日夕突然一抹眼淚,倔強地道:「我不需要你原諒,我也不需要你的同情,我對你不義,你對我不仁也是應該的,從一開始我就把你們當成可以利用的棋子,從來也沒有把你們當成過朋友!好了,你可以動手了,我決不會皺一下眉頭。」她雖然這樣說,但身子還是忍不住抖了一下,想必是怕清如用什麼狠招折磨她。
清如緩緩點頭道:「好!既然你這樣說,那我也不多廢話了,常公公!」
隨著她的話,常喜閃身出現在她身後:「貴嬪娘娘有何吩咐?」
清如瞧了一眼他拿在手裡的盤子,上面放著毒酒、匕首、白綾,無端得她嘆了口氣抬眼對日夕道:「本來我是想讓你和吟姐姐一樣縊死的,不過我現在改變主意了,你自己在這幾樣裡面挑一樣吧,也算是給你的最後一點尊嚴。」說完她側身對常喜說了一句:「送淳嬪上路。」吩咐完這一切,她轉身走出了牢房,竟是不準備看日夕如何死了。
「你不是很恨我,很想看著我死嗎?為什麼現在又不看了?」日夕叫住了清如。
清如停下腳步,回過頭看著一身囚衣的日夕,步搖的光芒給昏暗的牢房憑添了一絲光亮,她嘆了口氣苦澀地道:「恪貴嬪有一句話說得很對:後宮有哪一個女人不可憐!你雖可恨,卻也有可憐之處,你會變成這般冷血無情,並不是你自己希望的,你將別人當棋子,自己又何嘗不是被你阿瑪當棋子,既然彼此都是可憐之人,我又何必再留在這裡看你死,只希望你下輩子投胎能做個好人,不要再做這麼多的壞事!」
日夕的眼中閃過一絲淚光,她再度叫住了已經走到牢門處的清如:「如果有下輩子,如果我真的變成了一個好人,你還願意和我做姐妹嗎?」話語裡有著一絲連她自己也沒發現的害怕,她在怕什麼,是怕清如說不嗎?
清如沒有再回頭也沒有說話,好像根本就沒聽見似的,守門的獄卒已經打開了鐵門,外面陰沉的天色印入眼瞼,清如提裙跨出了陰暗的牢門。
沒有聽到她的回答,日夕失望地低下了頭,低垂的眼中是盈盈的淚光,她到底還是沒能聽到,就在獄卒準備關上鐵門的時候,一個很輕的聲音傳了進來,只有兩個字,卻讓日夕笑了起來,發自內心的笑,真的純真如仙子。<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