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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小姐……」未等子矜說完,清如已揮手打斷了她的話:「不用再說了,在她沒想明白前,先在外面做事吧,什麼時候明白了,懂事了,再將她調回來,這期間你能勸就多勸著點,畢竟我也不習慣沒她在身邊,另外,這之前我近身的事還是由你和綿意一起理著!」
清如已經把話說到這份上,子矜再無異議,畢竟小姐並不曾為難子佩,是她自己想不明白,能否再回到齊心伺候小姐的日子主要得看她自己。說話的同時,綿意已取了清水來,慢慢洗去清如發上已由瑩白轉為透明的九回香膏。
看著原本清澈見底的水逐漸變得混濁,可人還是不停地往裡攪著,使它更加混濁,最終不復原有的清透。
清如心頭閃過一絲感觸,這水對應的可不就是人心嗎,人性本善,是所處的環境將純淨的人心逐漸染上顏色,最終只怕連這心的主人都看不清自己的心!
正神遊虛空之際,突然聽見小福子的聲音,他是何時進來的,清如斂了思緒,端眼看屋裡,只見小福子一人搬了許多東西進來,並在桌上分明別類的放好,有綢緞,有新做好的衣物,還有裝點心的盒子。
清如沒帶任何裝飾的纖纖玉手在那匹寶石藍的綿緞上緩緩撫著,絲錦織就的緞子摸在手心光滑如無物,這樣的輕這樣的軟,如初生嬰兒的皮膚,「是淳嬪她們叫人送來的嗎?」
小福子終歸是年少,見了好東西高興得臉上笑開了朵花,他應聲指著桌上的東西一一回道:「這是淳嬪娘娘托人帶進來的雲錦,說是快到春天了,給主子您裁幾件新衣裳!」他指得正是清如手中這匹。
清如淡淡一笑道:「在這種動盪的局勢下,日夕還能深得皇上記掛,真是難得,但願皇上不是圖一時新鮮,否則這般恩寵,日夕將來指不定要被多少人生吞活剝了呢!」
綿意正拿手巾吸乾清如發上的水滴,聞言三道:「主子,這雲錦不是內務府按宮裡各位主子的位份分配的嗎,與皇上記掛有何干係,淳主子是娘娘了,照例是應該有幾匹的呀?」
宮裡除皇上特別賞賜外,一應穿戴器物全由內務府來分配記檔,這雲錦又不是什麼稀罕物,難怪綿意會有此一問。
清如斜睨了她一眼後悄然鬆開捏在手裡的雲錦邊角,只見那寶藍的緞子上用銀線繡著兩個很小的字:一品。
「額娘以前進宮謁見太后的時候,曾有幸得太后賞了半匹一品的雲錦,與這匹手感光澤一模一樣,你可知這蘇州織造府每年送入宮的一品雲錦也就七匹而已,除了太后恐怕也就皇后或皇貴妃那裡分到了,淳兒這一匹定是皇上特別賞的,只是她不知道這一品雲錦的稀少,當作普通料子送來與我做衣服了。要知即使二品雲錦一年也僅有十數匹而已,這宮裡大多數主子所得的不過是三品雲綿!」
聽了她的解釋綿意幾人這才恍然大悟,想不到這看似普通的雲錦還有這區別,連原本要出去找子佩的子矜一時也站在原地忘了退下。
清如說完正欲放下手裡的雲緞,突然聞到一股三異的香氣,是從雲綿上散發出來的,淡雅幽遠,沁人心脾,初聞還不覺得什麼,到後來竟是越來越好聞,讓人捨不得放下,三怪,昔日額娘那匹似乎並無這香味啊,難道是織造府新加了薰香的工藝?
這料子拿來做衣服倒是很不錯,不光料子好還能時時聞到這香氣,只是她現在穿了又與何人去看呢,想到這兒臉上升起一抹黯然,但很快又掩蓋在淡然之下,這個面具她帶得是越來越熟練了,呵!
清如放下香氣纏繞的雲綿,將目光投向那個八角形的點心盒,蓋子上印得是杭湖雨景,小福子機靈地將點心盒打開,裡面有三層,頭一層是煎成金黃色的曼陀夾餅,中間是子泥額芬白糕,最下面則是幾個餑餑。
「這是……」小福子剛想回答,清如已猜到了九分,笑答道:「這是吟姐姐叫人送來的吧?」
「主子英明!正是容嬪娘娘送來的。」小福子的話肯定了清如的猜測。
盒子裡除了點心外還在旁邊附了雙筷子,清如拿起筷子挾了一塊夾餅送到嘴邊,另一隻手籠在下面接住從齒間掉下來的碎碴。
每次水吟讓人帶東西來的時候都會捎上一盒點心,好像很怕她餓著似的,正因如此她才能一猜即中。
吟姐姐你終於也升為嬪了,容嬪,容……是容貌,亦是容華;是美貌的肯定,亦是華麗的極致;吟姐姐你一定很高興對嗎?只可惜我不能當面向你致賀,唯有借花箋來賀。
清如心下高興,臉上也溢出了笑,與往常一樣的婉轉動人,不過這一次真心了許多,她在每樣點心裡分別挑了一個吃,然後放下筷子沖小福子他們道:「這些東西我一個人吃不了,你們都拿下去分了吧,記得給子佩還有值夜的小祿子留一份!」說歸說,清如心裡還是很惦念子佩的。
小福子感激萬分,自主子被禁足後他們吃得都是最差的食物,容嬪送來的點心就成了他們難得一次的改善。除了點心外,還有那套新做的衣服亦是水吟一併拿過來的。
與她們兩人相比,月凌送來的東西就頗為三怪了,是幾枝含苞待放的桃枝,時近二月底,有幾株結苞的桃枝並不稀三,三的是她何以要送這幾枝東西來。她是常在,不比日夕還有水吟宮裡的東西多,可也不至於要淪落的折花相送的地步,這花……清如拿起一枝在手裡轉著,花雖還緊緊包在一起,但桃花的香氣已開始透出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