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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含苞待放的蓮花在佛祖手中成形:「白兔之宿命,並非不可改,卻要有人與它一齊入人世受輪迴之苦,迦葉,你可願去渡化它?」
迦葉尊者離座跪於佛前道:「迦葉願意!」
「甘願放棄金身,重受輪迴之苦?」佛祖持花問迦葉。
「佛祖當年可割肉餵鷹,觀音尊者可為救婦人而放棄成佛,迦葉也願為渡白兔而入世輪迴!」
「即使永墮沉淪,再不得回極樂之地,你也願意?」
「能長伴我佛如來是迦葉的造化,能渡眾生脫離苦難是迦葉的心愿,即使只是一隻白兔迦葉也願意!」
佛祖垂目,拈花而笑,蓮花在他手中悄然綻放……
突然所有的景象都轟得一聲炸開,消散於無形中,清如重又跌回到無盡渾混之中,駭然驚醒,卻發現自己依然在重華宮中,琴就在她手邊,池就在她眼前,哪有什麼佛祖、什麼迦葉,原來一切都只是個夢而已。
她竟在小歇之時睡著了,還做了這麼個離三的夢,清如好笑地搖搖頭,然在她手指觸到臉頰的時候,笑容僵在了那裡,她慢慢地把手舉到眼前,只見上面沾滿了濕濕的淚痕,臉上,衣襟上都是淚痕。
她已經很久沒有再哭了,而今卻在夢裡哭的如此傷心,她無力地扯動著嘴角。
福臨……
也許上輩子,真是我欠了你的……
所以這輩子,要用一生的時間來還你……
只是下輩子,千萬,千萬不要再欠……
第一卷·相愛成恨 第十一章 大夢當歸(2)
夜深沉,風正涼,清如俯身抱起琴,慢慢往寢宮的方向行去,微一抬頭,瞥見頭上皎潔的明月,不由停了下來,她痴痴地仰著頭,目光無限迷離,在那個遠離人間的月亮上,在那瓊樓玉宇的廣寒宮裡住著一位孤零零的仙子,伴在她身邊的只是一隻玉兔!
清如閉目擰眉, 無聲地訴著心中九轉的情怨,她只怕比嫦娥仙子還多份一生的痴盼!
「不知嫦娥可曾後悔過?」她輕啟朱唇,問著天上的月亮。
「應是悔的吧!」一個渾厚低沉的聲音毫無預警的在她身後回答著。
訝然回頭,她竟看到了一絳色金織滾龍袍的福臨,他也如她般仰頭望著天下的明月,在感受到她的注視後方低下頭將目光鎖定在她身上,那雙微眯的眼眸中透露出許多她看不懂的信息。
在這陣莫大的驚鄂過後,清如終於恢復了思考,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一個符合要求的微笑,然後低頭,屈膝,甩帕子,以一個妃子最標準的動作向這位大清國最高的統治者行禮:「清如給皇上請安,皇上聖安!」儘管心中波瀾起伏,但臉上一直維持著那份不咸不淡的微笑。
許是心情好,今天福臨的眼中沒了往日的那份嫌惡與輕視:「為什麼不自稱臣妾?」
清如聽得心中一跳,悄悄握緊了藏在衣服底下的雙手:「皇上您不會想聽的。」
福臨聽了竟不生氣,掃了一眼她抱在懷裡的琴道:「你彈得很好聽,比其他人彈得都要好!」
「多謝皇上廖贊!」若換了以前,她聽到福臨這句話一定會很高興,而今卻只是適宜的笑著。經過這麼多事,她如果還天真的以為只憑一首曲子就能讓福臨對她的印象改觀,那真是枉自活了十七載!
「皇上為什麼說嫦娥是後悔的?」清如迎著朦朧的月光問福臨。
福臨負手吟道:「雲母屏風燭影深,長河漸落曉星沉。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由此可見,嫦娥應是悔的!」
清如低頭撫著琴身,待他把話講完後才緩緩道:「這只是世人對嫦娥揣測而已,豈能代表嫦娥自己!」
「那你呢?後悔過嗎?」福臨定定地看著清如,恍如沒聽見她那略帶不敬的話。
「是否悔過重要嗎?人生原就是如此,註定無法回頭!」
他問的,她答的,其實並不是同一個問題,似乎從遇見他們後,就一直在不停的誤會著……
清如不停以絞手指來發泄心中的緊張,她不知道福臨為什麼要出現在這裡,更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和她說這些話!
自侍寢那晚以後,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她與福臨會這樣靜靜地站在一起說話,看月亮。
不!她不可以再繼續沉淪下去:「皇上,夜深了,您該回去歇息了,清如先行告退!」
福臨沒有開口挽留,而是在她轉身要離開的時候突然說了一句:「朕突然覺得你和她很像。」
明知不該,她還是忍不住回身問道:「和誰?」
福臨指了指天上的月亮,露出一個淺然即止的微笑,這是清如入宮後第一次看到福臨對自己笑,即便那只是一個再淺不過的微笑。
也許因為當時他給清如的,並不純粹只是一個皇帝對妃子的笑,所以清如才會記了它一生一世,同樣的,在以後的歲月中她也用這樣的笑還了他一生……
「主子!主子!」不遠處傳來子矜焦急的聲音,順著聲音望去,果然看到四處張望的她,而子矜也發現了清如,欣然跑上前來:「主子您怎麼一個人在這裡,也不叫上奴婢。」
一個人?清如被她說的一陣糊塗,怎麼會是一個人呢,她沒看到福臨嗎?
回首再往福臨站著的地方望去,哪裡還有人,怎麼會這樣呢,剛剛明明看到他在這裡的,還和她說話來著,怎麼一轉眼的功夫就不見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