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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吟低頭默然不語,忽地她抬頭迎上清如關切的目光,一字一句地問: 「難道你要我坐視不理,什麼都不去爭?」
清如頗有些無奈的搖搖頭,有些話她原本是不想說出口的:「姐姐難道你看不出皇貴妃在宮中的地位其實並不穩嗎?多少雙眼睛在盯著她,你以為她們會咽得下這口氣嗎?單是佟妃那裡就斷斷不會甘心,這一次皇貴妃生的若是個格格便罷,萬一要生的是個阿哥,只怕宮中立馬就要掀起大浪!一旦被卷進去就再難全身而退了,所以姐姐你千萬不能淌進這趟渾水裡!」
「妹妹你變了。」這是水吟聽完清如的解釋後唯一的感覺,「若換了從前的你,絕不會浪費心思在分析這些利害關係上,因為這是你最不喜的。」
「人總是會變的!」清如露出一個叫人心疼的笑容,有時候她真的不願自己這麼清醒。
水吟也不再說下去,她撥著腕上的金釧好一會兒才沉聲道:「你還記得我們上次在梅林中遇到的舒答應嗎?前些日子她也傳出有孕的喜迅,今兒個我在來的路了,聽說有人將此事告訴了靜妃,靜妃知道後大怒跑去打了她,若不是有人攔著,只怕舒答應當場就要被她打的流產,就這樣靜妃還不肯罷休,瘋了似的跑到乾清宮在皇上面前大鬧一番,皇上十分生氣,下令將其禁足在宮中不許踏出宮門一步!皇上如此厭惡靜妃,你說會不會有一天將她逐回蒙古去?」
「不會!」
「為什麼?」水吟不解其為何答的如此肯定,雖然她也覺得不太可能。
「別忘了靜妃的背後是整個科爾沁部落,廢后已經是吳克善親王忍受的極限了,若再將靜妃逐回科爾沁,試想,吳克善的面子要往哪裡罷?萬一由此而引起內戰,後果不堪設想,所以這事即使皇上想,太后也絕不會允的!」
水吟愣了半天回過神來後,長嘆一口氣道:「妹妹,你現在看事竟能看得如此細透,可比我強多了,若有朝一日,你我同在這宮中爭寵,我必不是你對手!」
清如執筆的手停在了空中,一滴墨液從吸滿水的筆尖滲出滴落在紙上,瞬間暈染開來……爭寵?她苦笑著搖搖頭,這個詞早已不在她想的範圍里了!
換了張紙重新雋寫起來,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她開始改用左手在寫字了,習慣了右手的她一下子改用左手,不僅彆扭至極,寫出來的字也是生硬歪斜,遠不如原先那般流暢娟秀。
水吟覺得三怪,問她何以要如此做,清如笑而不答,拿了張剛寫好的紙給她看,一排是用右手寫的,一排是用左手寫的,問其除了字跡優劣以外兩者還有何區別。
水吟比較了許久,才看出了一點眉目,說道:「右手的字清秀圓潤,但相對的要顯得軟弱一些,這也是女子寫字常有的慣病。至於右手字,雖生硬稚嫩,但每一個字都剛勁有力,透出一股凌雲之氣,隱隱已有了一絲區別於右手的神韻,妹妹,我說的可對?」
「那姐姐是喜歡右手的我,還是左手的我?」清如微微歪頭,帶著一絲笑意,眉宇間的陰鬱似乎散開了一些。
水吟心疼地撫著清如總也平坦不了的眉頭,她心裡清楚其實清如是不想變的,只是被環境逼的不得不變,含淚笑著回答道:「都喜歡,不管怎麼變,都是我認識的那個如兒!」昔日那個曾揚言,要嫁這世間最好男兒的四全姑娘是何等傲氣,何等出色,而今卻……
溫熱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從眼眶掉落,正好滴在清如剛寫完的紙上,如一顆顆摔碎的珠子,清如拈起帕子拭著水吟臉上的淚水:「姐姐你哭什麼,我不苦,真的不苦!」
她越這樣說,水吟的眼淚掉的越凶,很快,紙上的墨跡就被眼淚給模糊了,再看不清上面寫的是什麼,但那句話清如已不知念了多少次了……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第一卷·相愛成恨 第十一章 大夢當歸(1)
五六月份的夜晚是最宜人的,明月如鏡,群星璀璨,如星羅棋局搬掛在夜空這張巨大的棋盤上,倒映在一池幽遠的水中!
夜的神秘總讓世人浮想連翩,由古至今不知造就了多少美麗的傳說……
清如在房中輾轉難眠,乾脆披衣起身,獨自一人抱著琴來到了臨淵池邊,花草叢中不時傳來蟲鳴之聲,她將琴放在小福子搭的簡陋琴架上。
清輝如水,灑在一襲白衣的清如身上立時平添了幾分離塵之氣,纖指熟練地在弦上撥動著,彈的是她最喜歡的《若相惜》。
相傳《若相惜》與《廣陵散》一樣,為晉朝竹林七賢之首的嵇康所作,不過後者在嵇康死後就失傳了,至於前者,經歷了千年的風霜已無從考究它的出處了,是嵇康又或者不是,傳說畢竟當不得真!
彈到動情處,天地間仿佛就剩下這一人一琴,琴本無心,奈何彈者有情……
願這琴聲能將她的思念帶回家中,去看看年事已高的父母,還有那幼小失枯的小芳兒,他們……可還好?
乾清宮燈火通明,福臨還沒有歇息,正翻看著桌上堆積如山的奏摺,每看一本都要用硃筆在上面認真批字,少則幾個,多則幾十甚至上百。
撇開自身的任性以及那深植於內心深處的狂傲不談,只說政績的話,他確實做的不錯,勤政、愛民,比前朝那些皇帝不知要好上多少。<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