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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是明擺著拒絕皇上了,湘遠被她唬了一跳,從來妃子都是滿心歡喜地等候皇上召喚,從沒聽說過還有人不願意的,湘遠遲疑著沒有退出去而是進言道:「娘娘,這樣好嗎?萬一……」
清如輕瞥了她一眼抬著身下的貴妃榻道:「就照我的話去回,沒有什麼萬一,皇上不會怪罪的!」聽得主子這麼說,湘遠只好壓下腹中的疑問與擔憂,應聲退了下去。
是夜,沒有消息傳來,她的拒寢如石沉大海,沒有任何回應,然清如卻不甚擔心,她遙望著外面星月點點的夜空,悵悵地嘆了口氣,在這宮裡要防的事與人太多,以前只想著防別人,卻不曾想到自己身邊的人也有背叛的一天,唉!
若要嘆,這氣是怎麼也嘆不完的,但她卻不能如此唉聲下去,望望時辰差不多,便讓小福子他們去外面守著,裡面只留下子矜一人!
天衣……清如纖長如玉的手指慢慢滑過這件獨一無二的衣服,目光迷離如霧,恍然間她已縮回手,慢慢解開自己衣服的扣子,子矜要過來接手,卻被她阻止了,她慢慢地解著,一件一件,直至衣物退盡,她方取下天衣,披在身上,長衣勾勒出完美的身姿,飄然若仙,每一次當她穿上這件衣服時,都會覺得自己好陌生,似乎她不再是她,而是另一個……
想著想著她突然又笑了出來,她不再是她那又會是誰呢,真是亂想,系好最後一個扣子她抬手拔下挽住三千青絲的髮簪,頓時如瀑的青絲筆直垂下,披在身後,華飾褪盡,留下的自是最真實的她!
清如做完這一切,方轉過身來,只這一變就叫人眼前一亮,子矜正自不解其所謂何意之時,清如吩咐道:「將所有的燈都用紗罩籠了!」
子矜沒有多問,而是依言照做,找了紗罩來籠上,這一下屋中的燈光頓時朦朧下來,與天上的月華似有若無的連在了一起。
清如點點頭,提步來到案後,桌案上已經放置了一把鳳尾琴,七根琴弦靜靜的停在那裡,不時閃過一絲亮光,似乎在等待著人來彈奏它!
清如提衣坐下後,將雙手放在琴弦上,略微一撥便發出「咚」的一聲輕響,許是心情的原因,這聲響聽得怎是如此哀怨,如一個怨婦一般,這個音驚醒了清如,宮中女子不論什麼都不能太著痕跡,怨更是不行,否則定會害了自己!
想到這裡,她停下了欲起調彈曲的手,待心靜下,怨壓下後,方重新起調,這一次再試音,果然不再哀哀切切,而是一種淡淡的輕愁,似是而非,卻引人躊足而望。
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清如不再耽擱,信手揮卻,七弦在指下躍然而起,如有了生命一般,這一次她彈的是《一剪梅》,隨著琴音的響起,她似乎又回到昔日,在臨淵池邊彈琴的情景……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蓮舟。
雲中誰寄錦五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花自漂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閒愁。
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隨著琴音,清如慢慢吟著,淚不自覺地流下眼眶,滴在琴弦上,一滴,兩滴…..
而這個時候,她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龍涎香味,雖然很淡,但她不會聞錯,她知道,他就在一邊,但眼卻始終不睜開,而是重複著剛才那句話,同時淚也不停的流下!
「你還要流多少眼淚才夠?」不舍的聲音在耳邊如約響起,是他,清如倏然停了彈琴的手,睜開水朦朦的眼睛,如是乍見了那般,有些不確定地喚著:「皇上?」
福臨伸手在她臉上拭著淚,織金的袖子不時在清如臉上滑過,只聽得他心疼地說著:「美人的眼淚,不應流在地上,而應盛在夜光杯中,那必是世間最好喝的酒!」
清如推開他的手別過臉道:「皇上你取笑我!」淡傷的語調觸動了福臨心中的弦,他伸手勾起清如的下巴,將她的臉轉過來面對著自己,然後低下頭吻在那滴將落未落的眼三五網收集整理淚上:「不要哭了,朕心疼!」
哪知他越是這麼說,清如的眼淚就掉的越凶,推身起來走到窗邊背對著他道:「皇上都有了新歡了,哪還會心疼臣妾!」子矜不知道什麼時候退了出去,屋裡沒有其他人在。
見她吃醋使小性,福臨倒也不生氣,反而笑了出來:「怎麼,還在生朕的氣啊,氣朕收了你宮裡的人?」
原本還只是佯作生氣,可被他這麼一提,頓時勾起了心裡隱藏的委屈,不由脫口道:「您是皇上,您愛收哪個就收哪個,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妃子,哪敢生您的氣!」
福臨走過去扶住她的肩,在耳邊哄道:「好啦,不生氣了,朕這不是來了嗎,而且今夜你騙朕說身子不舒服不肯侍寢,朕也沒和你計較,你卻和朕斤斤計較起來,你平時可沒這么小氣啊!」
清如扭肩脫開他的手掌暗自垂淚不語,福臨幾番示好都被她回絕了,臉不由沉了下來,今天他能來這裡已經是不錯了,哪想人家卻還不領情,想到這裡不由他冷聲道:「朕已經來這裡和你賠不是了,你還不順氣?這宮裡大大小小的妃子,哪個也沒你這般得臉過!子佩雖是你宮裡的人,可朕連納個妃子都要經你同意不成,看來朕真是把你寵上天了,讓你開始恃寵生驕了!」說著他氣呼呼地轉過身。<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