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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立淳被嚇了一大跳,從太師椅中跳將起來,「王成!去把門關上!」
旋即一扭頭,對伏跪在地的官員一臉無奈道:「張大人,你也看到了,吳氏落選,現在本相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時刻都得提著腦袋防止李長丞反咬本相一口,哪裡還有閒錢去應付這些事啊。」
「徐臨海的爛攤子是本相出錢填的,朝中大臣關係是本相出錢疏通的,現在本相有難了,你們這些下屬官員也要體諒本相啊,這些難關諸位咬牙再堅持一下。啊,聽話,別再執迷不悟了,再說,你就是現在把相府翻個底朝天出來,本相也拿不出錢去替你補窟窿啊。」
夏立淳走下高位,親自將張監署扶了起來。
這番姿態看上去仿佛官員情深,可這實際的心酸也只有張監署自己知道。
自從夏立淳暗中剋扣軍器監的錢來以權謀私,以次充好,將軍器監里值錢的精品拿來鍛造上好的武器去市場上私自販賣,就埋下了這個禍根。
夏立淳貪婪已久,甚至借外債行職務之便,如今林之遠不給他兜底了,又損失了鹽稅這一大主要進項來源,他們這裡首當其衝被放棄,放棄也便罷了,可恨這夏立淳竟然狡猾至此,借債契書上寫的都是他們這些下屬官員的名字,按的也是他們的紅手印,白紙黑字做不得假,直接把自己摘了個一乾二淨。
張監署苦笑一聲,雙目絕望地閉上。
「這樣,張大人,你也別急,本相這裡還有些閒置的銀錢,你先拿去救個急,待本相想想辦法,再來幫你渡過這個難關,你看這樣可好?」夏立淳極盡打一巴掌再給顆甜棗之能事,可他低估了這次事態的嚴重性。
「相爺能給我多少銀兩?」張監署絕望道。
「五百兩,夠多了吧,你知道的,李長丞叛變,這其中不知多少關節得打點,就這五百兩,已經很多了,你不要貪心不足……」
夏立淳後面說了什麼張監署已經完全聽不進去了。
五百兩,杯水車薪都不夠,軍器監里不少精鐵精兵器在這連環打擊下都呈消滯狀態,更別提還有外債——
「夠了!你不要再不識好歹,本相忙的很,王成,把銀子給張大人裝上,送客!」夏立淳見張監署軟硬不吃,也沒了好臉色。
王管家利索地將人從後門送出去,期間小心謹防被人看見。
就在他剛關上後門走到前頭時,不期然撞上路過大門的沈韞,王管家登時像活見了鬼,不過很快老辣地緩和過來,笑吟吟上前:「沈統領,這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沈韞將目光從後門一收,一個利落翻身下馬,大步走到王成面前:「王管家,我是來拜會相爺的,不知道相爺現在在不在府里呢?」
「在的,相爺今日休沐,現下正在書房處理公務呢,」王管家說著將人領進府。
「嗯,我有事和相爺說,勞煩王管家了。」沈韞爽朗地走進府里,一進大廳,就瞥見桌上尚未及時收走的兩個茶杯,他只當沒注意,從容坐在客座上等王管家去稟告。
王管家暗暗瞪了婢女一眼,那婢女趕緊麻利地將茶杯收了起來,重新泡上一杯上好的君山銀針奉給沈韞。
沈韞端著茶還沒喝兩口,王管家就喜盈盈出來請他去書房。
沈韞放下茶杯,在書房見到了夏立淳。
「沈統領,隨意坐,聽王成說,你有事找本相?」夏立淳好整以暇地等待沈韞開口,雙手交叉支在桌上,絲毫看不出先前才動過一次怒。
沈韞在夏立淳對面落座,不急不徐地在他眼皮子底下拿出來一沓書信,遞到夏立淳面前的檀木案桌上,示意夏立淳看。
「這是?」夏立淳打開來看,震驚極了,「沈統領怎麼……」
沈韞彎唇一笑,不以為意道:「小事而已。相爺幫了我許多,晚輩合該為相爺出力,奈何我能插手的事情不多,舉手之勞罷了。」
夏立淳定定看了沈韞片刻,旋即大笑起來:「好好,沈統領既有這份心,那本相就收下了。」
說完,夏立淳信手將這一沓和商會來往書信放在燭火上,火舌立刻舔舐上來,將這些信件燒成了飛灰。
橙紅的火光跳躍在沈韞眼底,在那一瞬間,他的瞳孔都顯得明滅不清,可若仔細看去,其實還是能捕捉到一抹精確的算計,但那一息實在是太快了,快到夏立淳還沒來得及發覺,那一抹暗光就已經消散了。
他再抬頭時,看到的沈韞又是別無異狀。
夏立淳十分高興地誇讚了沈韞一番,並保證以沈韞的能力,他將來飛黃騰達大權在握指日可待,沈韞略帶靦腆地應和了他。
「沈統領不用拘束,就把這當自己家一樣,按輩分,我該叫沈統領一聲賢侄,賢侄中午可得留在我這寒舍聊用一頓午膳啊。」夏立淳畫完大餅,又繼續打感情牌,他對沈韞的倏然到來是感到意外的,但這並不妨礙他心情暢快。
沈韞微笑道:「多謝相爺的好意,只是來時還留置了不少事務尚未處理,手下還在外頭等著我回去,況且,要是被人看見了恐惹是非。待下次有機會,我定會在相府好好大快朵頤,絕不客氣。」
「好好。」沈韞這樣識時務,讓夏立淳對他的好感直線攀升,尤其是在一些不聽話的官員襯托之下,遂心情大好地親自將人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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