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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浥塵渾身僵住,立刻將威震九重天的弒仙劍丟在地上:“珈珈,我不去青丘,你把手裡的東西丟了,好不好?”
雲珞珈手中那尖銳的鏡片抵著他幼嫩的脖頸,青色的血管一觸即破。
“珈珈,是我的錯,我不去青丘了,不要激動好不好?”
下人哪裡見過魔尊如此低聲下氣的語氣,都倒吸了一口氣連忙跪著出了寢宮,可他們的小殿下卻還不買帳。
只見他帶著哭腔的聲音道:“君浥塵,若不是紫蘇給我看了溯洄鏡中我們曾經那些過往,你還想瞞我多久?”
君浥塵猛地不說話了,臉上一片痛色。
溯洄鏡中過往,皆為真相,他甚至沒有任何辯解的機會,也沒有任何迴旋的餘地,過去種種如同鏡花水月,在雲珞珈恢復記憶時全都變成了刺傷兩人的利刃。
他想——如果珈珈能夠忘記從前就好了,如果一輩子都像現在這般就好了,他所求所願不過是渴求一個重頭開始。
四海八荒第一魔頭君浥塵,一方魔尊,斬殺過無數人,卻在這一刻落著淚跪下,懇求道:“原諒我吧,珈珈,從前是我的錯,原諒我好不好?”
雲珞珈紅著眼搖著頭,過去種種他都記起來了,更不可能心安理得待在君浥塵身邊。
“若是我原諒了你,那我又如何對得起我自己?對得起那片湖底下面我的屍體?又如何對得起我斷掉的那幾條尾巴?”雲珞珈哽咽道,“你憑什麼又將我養在身邊?往事都過去了,放我離開吧,從今往後我們各不相欠。”
“不,我不會放你離開。”君浥塵陡然提高聲音,沙啞道,“雲珞珈,若你對我沒有愛,那你為何要用身軀換我一條爛命?你用九命換我一命,我以為你對我有…..”
“沒有!”雲珞珈打斷,“我只是不希望對你有所虧欠,我根本不愛你,你的所求我也給不了你,只是愧疚!只是愧疚你懂了嗎?”
一句話將魔尊幾百年來苦苦等待都捻為碎渣,期待與渴望都消失地一乾二淨,經年妄想在這一刻都如夢初醒。
原來是愧疚,原來不是喜歡,原來一切等待都是他自作多情。
過了好久,君浥塵乾澀地問:“即使我曾為你吞噬血海,即使我苦苦尋你,即使我養你幾百年,你也不肯給我一個機會重來是嗎?”
“對。”雲珞珈紅著眼說道,“永遠不會原諒你。”
“為什麼?”
“因為不愛你了,不愛了,你懂嗎?”
“…..”
如今魔尊比誰都懂愛,也深深刻刻懂什麼叫不愛。
君浥塵眼邊兩行清淚,高大的魔尊終究被這句話壓彎了腰,喃喃道:“不愛我….不愛我..可你已經重生了..”
他還在想著用什麼理由留下雲珞珈,一襲月牙白的衣服走過他身邊,輕不可聞的聲音:“重生了,也不會愛你。”
多卑微的魔尊啊,跪在雲珞珈的腳邊,一顆真心被狠狠踐踏在腳下,對方甚至沒有再看他一眼,丟掉手中溯洄鏡的鏡片,冷漠地走掉。
“不要走,珈珈,不要走。”君浥塵發出哽咽的聲音,雙鬢的發竟然在這一刻開始泛白。
“不要走,求你了。”
曾經的高傲者,終於被打碎了脊樑,跪在地上變成了最卑微的那個。
別走,真的別走。
君浥塵不知道再以什麼身份能留住雲珞珈了,曾經以愛人的身份不能留住雲珞珈,那麼現在以養育之人的身份呢?雲珞珈依舊頭也不回離開。
占據了他如今生命中全部的小狐狸離開了,就如同過去那些日子被生生剝落開一大半,血肉都被撕爛。
不愛的人,什麼身份都不能留下他,就算做他的父親,做他的兄長,做他的情人,最終的結局都擺明了消失的愛意。
如今,君浥塵真正相信了,雲珞珈真的不愛他了。
他跪在地上哭得泣不成聲。
後來,魔族少了一位小殿下,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那孤冷寂寞的魔宮變得更加空蕩。
在某一日,頭髮全白的魔尊坐在王座上,忽而問道:“多少天了?”
扶風答:“一百八十天了。”
魔尊默了默,對扶風做了一個過去的手勢。
扶風一愣,走到了渾渾噩噩的魔尊省錢,這才看到魔尊心口不知何時竟破了一個窟窿!!
“尊上!!您!”
“沒事,我沒事。”君浥塵蒼白著臉,將混沌珠從心臟中取出來,唯有眼眶是紅色的。
“扶風,魔族以後交給你了。”那顆沾了血的混沌珠就這麼被推進了扶風體內,君浥塵勾起一抹慘白的、如釋重負的笑。
原來他那時那麼痛?從心臟中取出混沌珠竟有這麼痛?
“尊上!您要去哪?”
扶風不可置信地看著君浥塵拖著長長的血跡一步步走出大殿,向著外面的走去。
沒有了混沌珠,他不再是不壞之身,心臟那處無法痊癒。
可那又什麼關係呢?
“我要去找他。”
“尊上,您現在這般還沒找到人就會死的…..”
“……”
君浥塵站在在魔宮之巔望著滾滾紅塵,離經叛道的魔尊第一次開始相信天道命運——若是有緣人,定會在某一天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