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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峴知道江南爛了。但沒想到已經爛成這樣,那些世家大族兼併土地,收納人口,到最後操控糧價……
「眼下顧不上這些,豐年是好事,但是要籌兵籌糧,就要一百年治理,一邊安撫。備戰務必一戰破建奴,若是不破建奴,將來會一發不可收拾。」
裴荀問:「丁遠山怎麼樣?」
「他立志戰死在遼東,擋住建奴是勉力。但擋不住草原部落和建奴聯手。」
裴荀沉吟片刻:「高關澄死後,兵部尚書一直空缺,暫時由康親王提領,陛下怕是不准人兼任。且等等看陛下的意思。」
裴峴擔心的不是這個,他擔心的是陛下根本不想管這回事。他眼下的心思都在上京城,在宮中,在子嗣上,甚至在手中的權力。
趙暉在左書房中昏厥,立刻在朝中傳開了。
醒來後,蘇妃和皇后守著他。
人醒來後,面如白紙。
蘇皇后像是哭過,哄著他:「陛下不該這樣動氣,若是下面的人辦事不力,只管發落就是了,怎麼能氣壞了身體。」
趙暉掙扎著起身,他自己能感覺到,自己生命的流逝,這幾個月來他一直避居西苑,也儘量不在臣工們面前露面,可這種事是擋不住的。
他所有的不甘心,都無可奈何。
仿佛所有人都嘲笑他,登基十幾載,又能怎麼樣呢?
不照樣沒兒子,連自己的都要死了。
不是真龍天子,再怎麼裝,都不是真的。
他閉著眼笑,一個人無聲地笑。嚇得蘇妃臉色都變了。
蘇皇后和他結髮夫妻,他們走過最艱難的時候,也一起登上大位,一起分享過最尊貴的時刻。她擺擺手讓人出去。
「陛下,我會一直陪著你,你放心吧。陛下承蒙先帝選中,被立為太子,入主東宮。這些年天下太平,百姓和樂。陛下對得起百姓,對得起先帝的託付。陛下不曾付任何人……」
趙暉睜開眼看著她的眼睛,不甘心那麼濃烈。
「雲檀,我到底做了什麼?老天要這麼待我?」
蘇雲檀嗓子發乾,說不出話來。
她的兒子死了。她要去怪誰?她能去怪誰?
帝後二人談話後,陛下一直都靜悄悄的,仿佛在左書房中昏倒,也沒什麼大不了。
陛下仿佛很平靜的接受了自己生病這件事,沒有起任何波瀾。沒有給眾人任何機會對這件事大肆議論
康親王自從知道趙暉昏厥後,就知道,事情瞞不住了,陛下若是有心瞞著,他也只當作不知道,可現在瞞不住了。
他就不能當做不知道,況且他現在領著兵部的差事,遼東用兵,必須要重兵。
康親王和呂大人等人到西苑探病時,趙暉已經整理好了情緒。
和皇后傾訴一場後,趙暉的情緒已經平靜了。他的面色一眼就看得出來病容。大約是不怎麼見陽光,臉上瘦的厲害,有些泛黃,但又突兀的白。
康親王看的刺眼,還是覺得傷心,有些難過勸說:」陛下要保重身體。」
趙暉靠坐在東廂房的羅漢榻上,淡淡說:「皇叔放心。朕的身體自己知道。眾卿說說遼東的兵事吧。」
他說完看了眼在場的人,問:「馬大人呢?」
張玉趕緊答:「馬大人身體抱恙,已經告假多日了。」
言下之意,陛下應該知道的。
趙暉卻說:「馬大人上了年歲,楊壽山你替朕去看看。就說朕惦記著他。」
楊壽山應了聲,就出去了。
留下的人都有種毛骨悚然之感。
張玉嚇得再一句話都不敢說了。
當晚,馬廷庸帶著奏摺就到了西苑,和陛下商議江南夏糧入庫的事宜。
眾人聽後誰也不敢多嘴。
周聿昭聽著馬廷庸被陛下提出來為馮志案善後。馬廷庸而今是去了牙的虎,他有一家老小要保,陛下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趙幼澄看了眼冬凌的消息,問:「馮直走到哪裡了?」
「他去了兩廣繞行,大約到湖廣一帶了。」
趙幼澄:「催催他,讓他儘快北上。」
前些日寶珍生了兒子,但是她一個未婚的公主不方便去,讓人去送了禮。
聽說傅嘉宜被囚禁在院子裡,閉門不出。
朝中風聲緊張,誰也不敢說什麼。
趙幼澄問章嬤嬤:「若是我的婚事不順利……」
「呸呸,殿下說的這叫什麼話?哪有這樣咒自己的?」
章嬤嬤為她做了所有準備,就等著她大婚了。
可趙幼澄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麼順利。
她看著地圖上的位置,遼東建奴攻下瀋州,在向西推進,就能到關口。前世丁遠山戰死在這裡,直到最後關口都不曾開過。
她還在考慮這些,想著應該有誰去支援遼東。
沒想到周聿昭會來拜訪她。
趙幼澄對周聿昭的到來很意外。
周聿昭來,是為了趙誠的事。
趙幼澄穿著常服,見周聿昭從遊廊那頭過來,她瞥了眼,這位後宅新添了夫人,也不見喜氣。
前世他帶著方靜雲,意氣風發到她的公主府耀武揚威。
想起來就覺得好笑。
周聿昭進來,見她低頭握著筆在寫東西,那舉止神態讓他著迷。
「見過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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