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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聿昭也不覺尷尬,她的置若罔聞他絲毫不覺得落面子,抬頭看去,只見她遙遙望著輔仁殿,像是在出神,風吹的她的頭髮微微翻卷,像是冬雪後,立於四野的鶴,遺世獨立,讓人不可接近。他一時看得走神,沒來由的心悸。
實在說不上原因。
楊先勇跟在趙幼澄身後,見這位侯爺凝視著殿下,也是垂首不言。
趙幼澄其實聽到了,只是不想理會,見他如此執著,回頭看他一眼,面上鎮定,但心中翻騰,夫妻十餘載,從傾慕到新婚燕爾恩愛小意,從爭執,到相看兩厭,到死生仇敵,她殺他的心不滅。
誰知道莊生曉夢,竟然變成了眼下的不相識。
周聿昭見趙幼澄怔怔,復又道:「臣見過婉淳長公主。」
她一時間變得意興闌珊,「不必多禮。」
周聿昭的禮數周全是出了名的,「今日奉家母的命,進宮看老娘娘。」
趙幼澄沒接話,楊先勇便說:「忠義候每五日,進宮看望老娘娘。這麼些年一直沒變過。」
趙幼澄笑起來:「忠義候純孝,陛下必定十分欣慰。」
周聿昭不知她的敵意為何這麼強,可能這些年在姑蘇過的不順心。
他很能體諒她的難處,依舊好脾氣說:「還沒有恭喜殿下加封長公主。」
趙幼澄看他一臉和煦,也笑起來:「謝忠義候。」
第23章 往事
◎不如眼前◎
前世的建元十二年冬,她也是奉旨北上,心中情切萬分。期盼了八年的旨意終於來了。
也是文襄來接人,見了面問:「殿下這是啟程回宮,還是在別院住一晚。」
趙幼澄急切:「回宮吧,別讓祖母等久了。」
夜半進宮,在東門外驚動了守宮門的禁軍,驚擾了陛下。
趙幼澄不以為意,祖母貴為太后,而她是先太子長女,出入宮門被攔截盤問,這在她看來就是恥辱。
半夜進了延嘉殿,祖母淚涕漣漣,她也哭得肝腸寸斷。
祖孫情深,一時道不盡。
趙幼澄心中悲苦,只覺得她們是這世上最苦命的兩個人。一個喪子,一個喪父,可謂相依為命。
第二日,忠義候便進宮來看太后,趙幼澄初入上京城,心中大定,終於離了姑蘇城,心中萬分歡喜。連素來討厭的傅嘉宜都不覺討厭了。
彼時周聿昭聽了內官的傳召,特意進宮來看望表妹,這門親事是叔父一力促成,他也沒什麼不滿意,更有甚,這位殿下生的極為出挑,當年的文敬太子妃便是一等一的好相貌。
周聿昭一進殿,給太后行禮:「給娘娘見禮了。」
周太后笑著說:「你來得正好,阿鯉快來見見你表哥。你們可是最親近不過的表兄妹了。」
趙幼澄在姑蘇從來不曾和書生們打過交道,就算在明松先生門下,但也從來沒去過,連兩位師兄都極少見,乍見周聿昭,一時間愣在那裡。
周聿昭是上京城富貴窩裡出來的公子,生的俊朗,趙幼澄幾乎一眼淪陷。
周太后是很願意撮合兩人的親事,娘家權勢不衰,這才能使她周家的榮耀百年。
這門親事最初就是她提議的。
周聿昭含笑問:「那我就托大,可否叫殿下一聲阿鯉表妹?」
趙幼澄羞惱道:「我又不能捂上你的嘴。」
年少無知,錯把孽緣當良緣。
……
趙幼澄最後回頭望了眼輔仁殿後的延嘉殿,意興闌珊。
她不知道她的親事有多少人盯著,但周家聞風而動,實在不得不讓她警惕。
而後也不再理會站在一邊的周聿昭,揚長而去。
周聿昭站在雀仙橋上,望著趙幼澄的背影,總覺得和這位殿下對他實在過於冷漠,而偏偏他總覺得這位殿下似曾相識。
少年的情,如同枝頭上的花,藏不住的。偏偏他將隱晦的心思埋在心底。
任誰也看不出來。
跟著的僕人見他久久沒有回頭,便說:「這位殿下性子實在孤傲。」
他回頭眼神陰鷙,冷冷說:「回去自己領罰。」
趙幼澄歸家之後,冬凌帶著管生意的人來見她。
冬青還在盯著兩個年幼的女婢熬藥。她坐在書房的西窗前,看著兩位管事,其中一位叫馮唐,一位叫馮正,這是母妃當年的老人。
馮唐行禮後到:「小殿下,糧倉已經準備妥當了,北上的糧米可以入庫了。」
趙幼澄看了眼帳本,思索了片刻:「準備吧,府兵安排妥當,不要招人眼,他們是行伍出身,有心人一眼就能看出來。不要被人盯上。」
馮唐:「殿下放心,運糧的都是雇的碼頭的腳夫,只有押送的是我們的人。」
趙幼澄點頭:「你做事情我很放心,有些錢該花就要花出去。再者,糧米生意不好做,所以要萬分小心,記住了,你們的生意走的隴西李家的路子,投的是戶部張大人的門路,出了事來尋我。」
馮唐垂首:「殿下放心。」
馮正管的是絲綢,趙幼澄連帳都沒打開,只是說:「生絲布匹的生意,就那麼多,你用心些就好,有什麼事情就找冬凌。」
馮正稱是,等兩人走後,冬葵進來說:「隴西來信了。」
趙幼澄急著打開,半晌後笑起來。
「舅舅快到了,算算時候,中秋節怕是要在路上過了,等他們來了這裡補過。」<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