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頁
拋撒銅錢勢必引起騷亂,人這樣多,又是晚上,難免會出事故。
姜行雲忖度了一下,開口道:「朕在恆州,多有攪擾,便免了今年恆州的田賦吧。」
嚴文琦聽完,臉上有些遲疑,他看向姜行雲一旁的靳葦,靳葦朝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噤聲。
見身後的嚴文琦遲遲沒有反應,姜行雲轉過身,上下打量著他:「怎麼?」
嚴文琦心底有些猶豫,眼睛偷偷瞄向靳葦,果然,只見靳葦拼命地朝他搖頭。
「沒什麼。」嚴文琦最終還是沒有張嘴。
回到府中,姜行雲顯得有些疲憊,獨自換下了衣服去沐浴。
靳葦看著他沉重的背影,心裡一片清明。
自從到了恆州,姜行雲身上的壓力便越來越大,儘管他嘴上什麼都不說,但眉越皺越深,話越來越少。
當初逃出京城,是無奈之舉,但也經過了一番深思熟慮,不是貿貿然的選擇。
可到了恆州,一切才真正開始。
當他親眼看到百姓最真實的生活後,回過頭看自己,難免會多想,難免會內疚。
靳葦在心底嘆了一口氣,需要自己跨過去的坎,終歸只能靠自己。
等姜行雲披著一頭濕發出來,桌上擺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長壽麵。
他心情頓時明朗了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走過來坐到桌前,提起筷子就準備吃。
靳葦就坐在他對面,手撐著臉,笑意盈盈地看著他提醒道:「陛下要一根吃到頭,不要咬斷。」
姜行雲倒是很聽話,小心翼翼地夾起一根,一點一點往嘴裡送,滿滿地塞了一嘴,這根面才到頭。
為了「長壽」這個寓意,靳葦特意把面做的長了些,如今看到姜行雲腮幫子都鼓起來了,只覺得有趣,不禁笑出聲來。
姜行雲吃飯一向恪守皇家禮儀,細嚼慢咽,她何時見過他這樣。
見靳葦在一旁笑的開心,姜行雲也毫不計較,只是看著她,慢慢地嚼,腮幫子一動一動的。
靳葦見他臉上驀然多了幾分傻氣,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喜歡。便挪到他身邊,拿出絲帕準備給他擦掉嘴角上沾著的湯汁。
誰知姜行雲見靳葦湊了過來,直接懟上她的嘴就是一口。
靳葦毫無防備,待反應過來,才意識到自己一嘴的油。
此刻她也顧不上姜行雲了,拿起絲帕就開始抹自己的嘴。
而姜行雲好整以暇地吃著面,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隨後端起碗來將湯喝了個乾淨。
末了還評價道:「味道不錯。」
靳葦頓時臉紅一片。
這邊放下碗,那邊姜行雲就迫不及待地走到床邊,從枕頭底下掏出下午靳葦送他的那個香囊。
小心翼翼地打開看,裡面竟是一縷青絲。
姜行雲一下愣住了,待明白過來,心裡一陣狂喜。
他幾步地跑到外面,在靳葦做針線活的簍里一頓翻找,找出一把剪刀,然後當著靳葦的面,絞下了自己的一縷頭髮,同香囊里的頭髮束在一起。
靳葦一臉茫然地看著他忙前忙後,迅速完成這一系列舉動,然後拿著成果在她面前得意地晃了晃。
「我不是這個意思。」靳葦如實解釋道,她只是想表達自己的愛意,萬沒有想到姜行雲直接完成了結髮這個儀式。
姜行雲只當她是不好意思,抿著嘴笑道:「我是這個意思。」
晚間躺在床上,靳葦突然想起今日在城樓上的事,便試探著說:「有個事……」
姜行雲側躺著,與她面對面,左手輕輕摩挲著她的耳朵,有些心不在焉。
靳葦一下拍掉他的手,佯怒道:「認真點,跟你說正事呢。」
姜行雲尷尬地輕咳了一聲,打起了精神:「你說吧,我聽著呢。」
「嚴家嘴上不提,陛下也要多想想嚴家的難處。」靳葦低聲地說。
「嗯。」
「雖然咱們足夠儉省,但到恆州之後到一切開銷,都是嚴家在負擔。」靳葦頓了一下,將話題轉了回來:「一年的田賦可不是什么小數目。」
說完後,姜行雲一直沒有出聲,靳葦開始有些緊張。
城樓之上,姜行雲貴為天子,一言九鼎,不論私交如何,嚴文琦作為臣子自然不好當眾解釋,更是不能駁了他的面子。
但看他的表情,顯然是有難處的。
嚴家久據西南,年年軍費便是一筆不小的開支,但歷來朝廷撥多少,嚴家便收多少,從不向朝廷開口多要。
今年平白多了姜行雲這一項,已是不小的壓力,她話說的保守,其實嚴家負擔的,豈止姜行雲的日常開銷。
再缺了田賦,日子怕是不好過了。
良久,姜行雲才說道:「是我冒失了。」
靳葦頓時鬆了一口氣。
「可話已經說出口,該如何是好?」姜行雲繼續說。
「陛下不必煩惱。」靳葦寬慰道:「尋個由頭補回去就是了。」
「我聽說,嚴老將軍最近張羅著,給安郎說親……」
嚴文琦這些天的確很頭疼。
事情要從姜行雲的生辰說起。
為了保證十一月初九那日姜行雲的安全,嚴文琦思來想去,決定向西南軍借一隊人馬。
前些時日他剛同嚴霆吵了一架,不想服軟,於是就繞過嚴霆找到了張懷。<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