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頁
但當這一天真的到來,她平靜下來的速度遠遠快過她的預期。
靳葦閉上眼,長出一口氣,而後睜開眼睛看向姜行雲,緩緩開口:「陛下,都知道了?」
「嗯。」姜行雲的聲音幾不可聞。
「臣……」靳葦猶豫了一下,隨後掀開被子就要起身。不料剛一動,右肩的骨頭像折了一般,還拉扯到了腰間的傷口,不由得發出「嘶」的一聲。
一旁站著的姜行雲聽到動靜,立馬轉過身,看見靳葦欲要起身,趕緊出言制止:「夫子不要亂動,有什麼話這樣說便好。」
姜行雲順勢坐在了床邊,靳葦看著他微微皺著眉,一臉關切地看著自己,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情緒,竟隱隱覺得,自己有些對不起他。
「臣,犯了欺君之罪,請陛下……降罪。」
姜行雲看著她,嘆了一口氣,他就知道,她會這樣說,在他面前,她仿佛總是公事公辦。
「朕,不覺得夫子有罪。」姜行雲一臉誠摯地說,他若要治她的罪,何用等到今日。
聽了姜行雲的話,靳葦的心猛地跳動了起來。這便是,姜行雲的反應嗎?
知曉了她女子的身份,他居然只是這樣?
可是,她清楚的很,雖然杜徳佑已經下獄,但有些事,不是姜行雲一句不覺得她有罪就能交代的。
姜行雲能這樣想,她縱然高興。可是事情既然是她做下的,她便要承擔後果,而不是把姜行雲拖下水。
於是,靳葦索性心一橫,繼續說:「臣還有一事,事關臣的身世。」
「章君南的女兒,是嗎?」姜行雲趕在靳葦開口之前說道。
靳葦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對於這件事,自己向來守口如瓶,從來不敢在外人面前提,姜行雲怎麼知道?
「我早就知道夫子是個女子,也早就知道夫子的身世。」姜行雲一臉平靜,仿佛是在說一個全然無足輕重的事:「可是,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被姜行雲這樣一反問,靳葦一時竟然答不出話來。
「夫子從不在我面前說實話」,姜行雲的話中居然透出了一絲失望:「夫子當真覺得,自己有罪嗎?」
「夫子只是,與別人不同,只是沒有像這大周朝的所有女子一樣,把相夫教子作為一生的追求,這,難道是罪嗎?」
姜行雲的話聽的靳葦心驚,她有錯嗎?她從來不覺得自己有錯,但是她會隱瞞、她會猶豫,是因為在這個世道,她是個異數,是個不容於人的異數。
但是話,從姜行雲口裡說出來,她卻在驚喜之餘,隱隱有些害怕。
她看著眼前的人,竟然覺得有些陌生。
這個人,到底在什麼時候,就已經知道了她全部的底細,又是從什麼時候起,完完全全看穿了她。
姜行雲看著靳葦看向自己的眼神,從吃驚到欣喜,再到戒備,突然覺得有些受傷。
他從一開始,就全心全意地相信她,可她與他一起經歷了那麼多的事,到如今,還……
「完全相信一個人,真的有那麼難嗎?」姜行雲看著她的眼睛,眼神里,竟然有些許疲憊。
被當面戳穿了心思,靳葦完全愣住了,只剩不經任何思考的,下意識地反問:「難道陛下敢說,對臣就毫無隱瞞嗎?」
姜行雲一怔,完全沒想到靳葦會反問自己。
他看著她理直氣壯的樣子,不經任何思索,脫口而出:「對你的心意,是我唯一的隱瞞。」
靳葦的眼皮微微抽動了一下,姜行雲的話,她一字一句聽的清清楚楚,可是卻沒有明白,他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姜行雲,想要從他臉上看到說笑的痕跡。可是,卻沒有。
他也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眼神坦坦蕩蕩,沒有絲毫躲閃。
他不會,說的是真的吧。
「想不明白嗎?」姜行雲輕哼一聲:「那便好好想想吧。」
姜行雲說完,竟然真的把她丟到一邊,自己轉身走到桌旁坐下,對著外面吩咐道:「來人,傳膳。」
宮人端著食盒進來,一樣樣取出擺好,隨後目不斜視,一個個退下,仿佛完全沒有看到靳葦的存在。
姜行雲換了個位置坐好,拿起筷子,開始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
靳葦整整一夜沒有進食,昨夜又是那樣驚心動魄,早已餓得飢腸轆轆。飯菜的香味漸漸飄散開來,一縷縷鑽入她的鼻子,刺激著她的神經。
好巧不巧,她側過頭,剛好能看見姜行雲坐的筆直,正夾著盤中的菜,她甚至能看見,他正在嚼東西的,一動一動的腮幫子。
他一定是故意的!
終於,姜行雲不慌不忙地用完了膳,漱過了口,然後吩咐人,將膳食撤下。
「想明白了嗎?」姜行雲來到床前,嘴角噙著笑,居高臨下地看著靳葦。
靳葦本就憋著氣,聽他這樣說,索性閉上了眼,不去看他。
見靳葦不理自己,姜行雲也不惱,自如地坐在床邊,俯下身子,一點點靠近她,然後在她耳邊說:「夫子果然受不得一點委屈。」
許是眼睛閉著,身體的其他地方會特別敏-感,姜行雲的呼吸噴在她耳邊,像一根羽毛輕輕地在她耳廓邊划來划去,惹的人心痒痒。
姜行雲見靳葦的耳朵漸漸變得粉紅,他見過她許多模樣,唯獨這副害羞的模樣甚是少見,頓時覺得眼前之人更加可愛。<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