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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籠罩下,靳葦也更加大膽,她昂起頭直視著姜行雲的眼睛,實話實說:「在宮中,我只識得殿下一人,我以為,會是殿下。」

    「我?」姜行雲有些意外:「我若是要見你,定會自己去找。」

    「臣……我……曉得了。」靳葦結結巴巴地應道。

    不知為何,簡單的幾句話,竟讓姜行雲生出異樣的感覺,可到底哪裡不對勁,他也說不上來。

    罷了,姜行雲輕咳了兩聲,而後說道:「走吧。」

    一路把人送到俞林苑門口,姜行雲才準備離開。

    「殿下……不進去嗎?」靳葦看他轉身要走,立馬開口問道。

    「我……」姜行雲猶豫了一下,嘴角擠出三個字:「不喜歡。」

    靳葦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宴會已然接近了尾聲,獨自坐了一會兒,便隨著眾人,一齊退場了。

    一切都走上了正軌,她作為新科狀元,授翰林院修撰領太子侍講,狀元授翰林院修撰乃是舊例,無甚可說。

    惹眼的是,她還領了太子侍講,狀元是天子門生,太子又是未來天子,這份差事若是辦的好,將來是數不盡的榮寵。

    然而相較於官職本身,她更感興趣的是,太子本人。

    陛下對太子的信任超出靳葦的預想,他從不插手太子的課業,至於講授內容,也讓太子自己選。而這恰恰苦了靳葦,因為直到她前往崢華閣的路上,太子也沒有傳消息來。

    她心裡難免有些慌張,或者說,從昨晚開始就有些心焦。不僅因為即將面對的是當朝太子,更是因為姜行堯的才學,不在她之下。

    她十一歲時就拜讀過他那篇《治世論》,彼時他年方十五,此文一出,名震京城,就連當年的狀元郎與之相比都黯然失色。

    她記的很清楚,那日父親將這篇文章拿給她看時,她內心如萬潮奔涌,千言文字於她而言如千斤重擔,字字句句間的磅礴與大氣,是她那個年歲難以企及的高度。

    六年了,不知她六年的追趕,能否換來,與他比肩。

    深吸一口氣,靳葦抬腳踏進了殿門。

    太子姜行堯早已立在桌側,見她進來,便躬身行禮:「夫子。」

    這聲「夫子」讓靳葦受寵若驚,她趕忙還禮:「太子殿下。」卻在起身時看到另一個熟悉的身影。

    「二皇子。」事先她並不知,姜行雲也會在。

    「見過夫子。」姜行雲規規矩矩地喊了聲。

    並未多言,三人各自入座,開始進入正題。

    「不知太子殿下,想要聽什麼?」靳葦小心地詢問。

    姜行堯並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反問道:「夫子想講什麼?」

    看著說這話的姜行堯一臉坦蕩,靳葦知道,他沒有在為難她,而是真誠地詢問她的意見。

    還好她並不是全無準備,略一思忖便回答道:「若是讓臣為太子選,臣選《左傳》。」

    姜行堯幾不可見地眼皮跳動了一下,而後笑著問:「為何?」

    靳葦讀不懂姜行堯臉上的笑意,也不為難自己,只是自顧自地解釋道:「鮮活。」

    於姜行堯而言,「鮮活」二字,足夠了。靳葦心中篤定,姜行堯不可能沒有讀過《左傳》,在他面前多做解釋無異於班門弄斧,搞不好還會徒增笑料。

    「那便聽夫子的。」

    姜行堯這麼好商量倒是讓靳葦一點不敢輕慢,她心中暗暗較上了勁,恨不得把《左傳》講出一朵花來。

    「那,二皇子的意見呢?」雖然她名為太子侍講,但既然姜行雲在場,她便不能忽視。

    姜行雲顯然沒有想到靳葦會問到自己。他隨大哥聽講,一直以來都是大哥聽什麼,他便聽什麼,夫子們的注意力都在大哥這個太子身上,他們不問,他也懶得說。

    只是靳葦這麼一問,他心裡多少泛起了漣漪,只是很快,便平靜下去。

    「夫子講什麼,我便聽什麼。」

    許是之前與姜行雲也算有過接觸,她立即捕捉到了他臉上的微動,和瞬間避開的眼神。他似乎想說什麼,卻又在心裡告訴自己,算了。

    如果不是姜行堯在場,靳葦一定會追問下去,姜行雲方才的一系列動作,讓她莫名心裡窩的慌。

    但,這是太子的日講。

    她並沒有從隱公出生講起,而是講起了哀公,其中有一句:「國之興也,視民如傷,是其福也;其亡也,以民為土芥,是其禍也。」

    一國之君的第一課,應該是看見臣民的苦難。

    日講結束後,送走了靳葦,兄弟二人並行走在回宮的路上,姜行堯開口問:「方才夫子問你的意見,為什麼不說?」

    姜行雲笑了笑:「《左傳》我也愛聽的。」

    姜行堯看著這個弟弟,心底微微嘆了口氣。<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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