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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上次拆散杜、劉兩家的結盟後,劉家就一直在姜行雲的計劃里。
劉家想做螳螂身後的黃雀,想拉杜家擋在身前,好自己坐享漁翁之利。可惜了,他卻不是蟬。
姜行雲宣劉臣齊覲見的時候,靳葦也在場。
當她看到,姜行雲在面對殺害自己大哥的兇手時,能夠不動聲色、泰然處之,不由得在心中感嘆,他真的越來越像一個帝王了。
劉臣齊沒想到姜行雲會突然宣自己,畢竟這位皇帝陛下除了跟自己的夫子親近之外,大多時候都是就事論事,對群臣,也是能不見就不見。
當然他更沒想到的是,姜行雲會當著他的面,直言要跟他做交易。
劉臣齊心機深沉,當然不會立即露出底牌,無論姜行雲說什麼,他只是反覆表示,劉家是天子之臣,為天子馬首是瞻。
靳葦現在多少能體會到,孟涪為何寧願跪祠堂,也不願上劉家提親了,光這個大舅哥,就有夠令人討厭的。
劉臣齊頻頻打馬虎眼,多少讓姜行雲有些不耐煩。
「劉家是望族,該明白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有些機會並不是時時都有。」
姜行雲的話說的很明白,劉家當前在氏族當中,並不是獨一份的存在,上面被一個杜家壓的喘不過氣來,左右還有其他家族虎視眈眈。
姜行雲這一句話,說到了劉臣齊的心坎上,他以前一向信奉,徐徐圖之,但是從上次劉元然在裕香樓撞上姜行雲開始,事情的走向,就脫離了他的控制。
「今日接到戰報,西北的戰事快要結束了,屆時……。」姜行雲的話只說了一半,但是劉臣齊心裡清楚的很。
屆時杜徳佑回京受封,騰出手來,第一個對付的會是誰呢?
劉臣齊有些動搖了。
「來吧劉卿,說說你的條件。」姜行雲適時地說。
劉臣齊沉思了片刻,在腦中權衡了各種利弊,最終下了決定,既然事情無法按照他所期望的那樣向前走,那不如,就賭一把。
「臣希望元然,能夠成為陛下的皇后。」劉臣齊緩緩地說。
不知怎麼的,姜行雲突然對劉臣齊隱隱有些失望,他以為劉臣齊作為劉家年輕一輩的翹楚,敢把杜徳佑拉下馬,多少會有些不同。
沒想到,他還是選擇走劉家的老路。
劉臣齊躬著身,靜靜等著姜行雲的回答。能保劉家世代富貴的,不是眼前這個傀儡的承諾,而是身上流著他劉家血液的,皇家血脈。
「朝堂之事,莫要拿女子做交易,若是朕愛她,自然會娶她。」良久,姜行雲說。
先前姜行雲對劉元然的態度,以及他此刻篤定的語調,讓劉臣齊徹底鬆了一口氣。
劉臣齊在殿內時,靳葦站在旁邊,一聲都沒吭。姜行雲和劉家的交易,自然輪不上她插手。
但是劉臣齊走後,她鬼使神差地看著姜行雲問道:「陛下真的,要娶劉元然嗎?」
姜行雲轉過頭看著她,久久沒有說話,四目相對,靳葦突然發現,自己根本拿不準他此刻心中在想什麼。
不知怎的,她心中有些忐忑,她急切地想要聽到姜行雲的回答,但是隱隱又有些害怕。
「夫子希望我娶嗎?」姜行雲一臉誠摯,看著靳葦的眼睛反問道,似乎真的想從她那裡尋求一個答案。
答案就在嘴邊,當然不希望。饒是知道自己這輩子與姜行雲之間希望渺茫,她也不想看到有朝一日姜行雲去娶別的女子,但眼下的處境,她無法說出口。
「放心,不會。」姜行雲最終還是放過了她。
靳葦真的把一顆心放到了肚子裡,片刻之後才覺得不大對,姜行云為什麼讓她放心?
然而姜行雲卻不給她反應的機會,接著說道:「小時候在宮中,常聽宮人講起玉寧姑姑,說父皇的姐妹中,她最出挑,容貌好、性格好,還寫的一手好字,便是父皇也比不上。」
「我常常想,我大周多少好兒郎,這樣好的女子,怎麼就讓她嫁入了外邦。」
姜行雲的話,讓靳葦想起了元化來京時,正是姜行雲對玉寧公主的一句問候,才有了後來二人洽談的機會。
可是回想當時元化的反應便知,玉寧公主在落月國,過得並不順遂。
「你知道宜安為什麼不願回來嗎?」姜行雲突然問。
靳葦搖搖頭,她與宜安公主只見過寥寥數面,然而她第一次見面就看穿了靳葦的女兒身,所以在她的印象中,宜安公主一向是極聰慧的。
「父皇逼著她嫁進杜家,她寒了心,發誓從此再也不踏入皇宮半步。」
靳葦嘴上沒有說,心中卻是很敬佩宜安公主的勇氣,權勢和地位,她說拋就拋,毫不留戀。
「所以朕,恨極了拿女子去做交易!」姜行雲的臉上流露出屈辱的表情。
靳葦內心突然有些觸動,古往今來,多少帝王為了換取一時的和平,讓一個個無辜的女子離鄉背井,走上了和親的不歸路。
而和親的女子,一面被人稱讚著大義,一面卻要獨自忍受鋪天蓋地的孤獨,最終只能身埋他鄉,魂歸故里。
一卷卷的史冊記載中,女人,向來被視為男人權力的附屬品,而姜行雲的話,卻讓身為女子的她,感受到了難得的尊重。
她心中突然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如果她鼓起勇氣,向姜行雲坦白身份,是不是有可能,結果並不像她一直擔憂的那麼糟。<hr>